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如同一个倒扣的铁锅。
两个女孩在卧室里睡到肚子咕咕叫才起床。
林觅双手麻利地叠着被子,一会儿就弄好了。
洋妞儿也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把被子松松垮垮地堆在一起,她一看笑了起来。
“我在乡下学会的,练了好几天,不要太急。”
“乡下好玩吗?”
“比城里好玩多了。你要不要也一起过去住几天?”
“我也想呀,可是已经答应了替叶太太看家。”
“开口闭口都是‘叶太太’,”林觅故作不满,“一段时间不见面,就把我这个老朋友给忘了吧?”
“没有忘,我还和她说起你呢。”
“别和陌生人提我,”林觅压低声音,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我和爸爸的画像现在都贴到城门口,大街小巷了,万一你的房东嘴不严就糟糕了。”
洋妞儿倒是一点也不慌,挺有把握地宽她的心:
“不会的,叶太太是个好人。她一直独来独往,不和外人说话。”
“那你又如何租到了她的房子?”
“那就是靠上帝的安排了。我有一天找房子路过这里,看到她在门口喝着茶晒太阳。她对我笑着招了招手,就留下来聊天了。”
“她主动要租给你吗?”
“对,她住别处,有好几个房子,正好想租出去这个。价格也不高,家具也合意。我就租下来了。”
听上去很凑巧,房东和房子都很好,好得不敢相信。
林觅轻轻摇了摇头。
越是看着平静的人,往往藏的秘密越多。
看着克丽丝对房东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她也不方便给好姐妹泼冷水,只得把心里的疑虑暂时掩盖过去。
房间的光线很暗,洋妞儿找了几支粗粗的白蜡烛点上。烛光闪闪,照亮了屋里的摆设。
家具每一件都很小巧,做工也细致。
小桌子配了两把小椅子。书桌加一个书柜,书柜里空空的。
两个小衣柜配一张并不宽的床,容纳两个苗条的女孩子已经是到了极限。
“叶太太果然是单身独居的。”
林觅一低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来。
为什么要戴面纱呢?难道是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胡思乱想中,她甚至认为叶太太也可能和自己是一路人,画像贴得满街都是,必须要避开那些坏人的视线才能活下来。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一个猜测,毕竟叶太太能狡兔三窟,家境肯定是殷实的。
克丽丝没她这般细心。翻出一大罐子自己买的糖果,摆满了小小的桌子。
“小林,我不会做饭。就拿这些招待你了。待会顾先生来了,也让他尝尝巧克力。”
林觅没有心思剥糖纸。
她在房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画挂得很高,得仰起头,正对着它,才能欣赏得到全貌。
一个金秋,大大小小的果子装在竹篮子里。竹篮外边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
那小白狗仰着头,盯着红红的黄黄的果子,模样可爱。
“这画上的狗,真像启澜养的雪球。”
“雪球还好吗?带些糖给它吃。”
正当她们谈论这画上的小狗,院子里的门就响了。
她们连忙迎了出去,把门打开。
雪花簌簌落下。
启澜乌黑的头发上有好几朵六角雪花,融化成水一滴滴地流到了他的前额。
克丽丝和林觅一起把自行车推到门后,招呼他进屋。
“小顾先生,你来得正好。我们发现了一张有趣的画。”
“对,特别像你养的雪球。就是这画有些年头了。”
林觅一把将他整个推到画前,一抬眼就清晰地看见那只小白狗。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那只卧着的小狗,不论毛色,长相,神态,都和他熟悉的雪球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这画里的小狗喜欢水果,他的小雪球喜欢肉包子。
“克丽丝,等叶太太回来辛苦你帮忙问问,这画能卖给我吗?”
“恐怕不可以,”洋妞儿肯定地摆了摆手,“她很喜欢的画,每次来都要踩着椅子轻轻地擦一擦上边的灰尘。”
“那她为何不多画几张一模一样的呢?”
林觅更加好奇了。既然舍不得这画,偏偏又不带走,难道不担心被租房子的人给糟蹋了?
启澜倒是没多想。房东太太或许就是看心情画。过了那个特别的时候,很难复制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品了。
天色不早。他问克丽丝借伞,打算趁着雪没变大赶紧回去。
洋妞儿大部分时间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城里的雨水也少。她翻了好一会,竟然都找不出一把合适的伞来。
仅有的伞是歌舞厅发的,花里胡哨太招摇,又小又不实用。不适合借给他们。
无奈之下,她也搬来椅子,站在柜子前,伸出双手去顶上摸索。
柜顶有一个小小的箱子,没有挂锁。里头看样子不会放贵重物品,寻常的雨伞或许能找出来一把呢?
洋妞儿的胳膊短了一点,够不着箱子。
启澜见状走了过去,不用踮脚,就把整个小箱子拿了下来。
出乎意料,沉得像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
他憋住了一口气,才不至于中途撒手。
箱子摆在了小桌子上。克丽丝拿手帕擦了擦灰,小心地揭开箱盖,登时惊呆了。
里头并没有雨伞。
全是一块的方形的水晶,摸上去很冰,很滑。
“我把箱子放回去吧,看样子房东太太是留着有用的。”
他也隐约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叶太太的家里不仅有一张白狗的画,还有一枚大水晶。她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是。
放回箱子的时候,启澜的胳膊忽然疼痛难忍,一时失了平衡,箱子从手里掉落,重重砸在了地板上:“呯!”
一块木板登时就翘了起来。好像是赋予了生命,自己站立了。
“啊,地板下面有光!”
克丽丝惊叫着捂住了眼睛。
林觅惊讶地往脚下的地板缝隙看去。里边确实有亮光透出来。盯上一分钟就招架不住了。
“别慌,”启澜拨开一块又一块松动的木板,伸手往里探。
只见木板下一尺多深的地方居然码放着一面硕大的铜镜,加上满屋的烛光,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