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是给父母棒打鸳鸯,还是半路上有人见异思迁?”
这一问,不亚于把说话人逼到悬崖边上,毫无退路可言了。
内心的惊涛骇浪,最终化为眼角的泪滴和一声造化弄人的叹息。
启澜的眼里微微闪着光,主动捡起来被陈醒丢在一旁的项链。
“我死在了那个夜晚,才来到了你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切重新开始......”
陈醒一时半会没悟出他话里的意思,又不敢贸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得故作洒脱摆了摆手,示意他就止打住:
“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爱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喝多了就早点歇着去。”
启澜一顿猛咳。
这误会居然是没有下限了。
一番肺腑之言被当成喝多了说胡话,一股子火越烧越旺,直冲脑门。
他铆足劲一把甩开对方伸过来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地往书桌前跑,边跑边喊:
“我没喝醉!说的都是真的!马上证明给你看!”
平时温顺的人,一旦有了脾气,抵得上十个火药桶哇!
先是抬起袖子赌气似的用力往桌面一扫,长长短短的毛笔、铅笔和钢笔,镇纸,砚台,呼啦啦滚落一地。
他连着吼了三句,震惊得对面的人妥协式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当心别踩到地上的东西跌倒就是。”
话音刚落,又听得一阵大响动--
桌子在摇晃,像是挨了打。墨汁也倒了,花瓶也歪了。
原来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一下子均遭了殃,好比野兽下山进村,弄了个乱七八糟。
然而在这一片狼藉中,他的目光却集中在了一张铺开的宣纸上。烦躁不安的情绪登时找到了一个出口。
心头的那股气,渐渐地平息了。他安静地用手捏着半只短短的铅笔,在纸面出神地描画。
陈醒好奇地悄悄凑上去瞅他笔下的那个画面,不看不打紧,一看就面红心跳。
居然会是一个姑娘!
二八年华的妙龄,细长天鹅颈,长发及腰。
身穿一套薄如蝉翼的纱裙,光脚坐在窗台上,清新而灵动。
她温柔的眉眼中含着深情,似乎在凝望自己心仪的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偷看画像的人立马被吸引住了,欣赏得津津有味。毕竟,青春年少,谁不爱看美女呢?
同时,自小被父辈们灌输的四书五经等一大堆传统文化又一股脑儿冒出来,迫使他心跳加速,有一种背着大人做坏事的紧张。
陈醒看得入迷,忍不住地往前悄悄凑近,却偏偏踩上了一个不争气的墨水瓶,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就打了个趔趄。
听到响动,启澜放了笔,侧过头来。
陈醒生怕自己偷窥的事被识破,连忙先发制人:
“小澜,你这家伙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怎么画个姑娘又露胳膊又露腿呢?”
“陈兄,她穿的是未来世界的衣服,无袖的超短连衣裙,大街上很多姑娘都这么穿......”
启澜把画笔一搁,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遍。陈醒依然听得云里雾里。
“哦,哦,”他困惑地摸了摸头,“你还真敢想,要是满大街的女子都穿这种衣服,我都不敢出门呢。”
平心而论,陈醒比民国很多人的思想都超前一大步,绝对算得上同辈人里的佼佼者。
自小不拘封建礼法,能读得了书,也爬得了树。讨厌包办婚姻,支持自由恋爱,死心塌地地喜欢洋妞克丽丝。
可到底是一百年前的人了,见识有限,不足为奇。
启澜忍着笑,继续画。
陈醒也在旁边一个劲地擦着眼睛,生怕错过了细微的一笔一划。不久,新的困惑又冒出来了。
“你画的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瞅着好像有一点不开心,忧郁的小美人,对吧?”
启澜微微一怔,停了笔,克制住自己对陈博士的反感,尽量语气平和:
“因为她的爸爸不许她上学,也不许她和外面的人交朋友,长年累月自己一个人,能不闷吗?”
“这个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
画画的人咬紧了牙,默默地念着必须要口中留情,实话也不用全说。
若是真要告诉陈醒,那个奇葩父亲陈博士就是他本尊,不但抹了好兄弟的面子,自己也下不了台。
启澜把肚里的话斟酌了好几次,内容含蓄了许多:“她爸爸.......和你是一样的人。”
“乱说,”陈醒不服气地板着脸,“我才不会这么狠心古怪呢,以后结婚了,宁可要个小子,也不要养丫头---”
生儿生女乃是命中注定,岂是天下所有做爹的能心想事成的?
启澜没有接话,双手轻轻拂去宣纸上沾的一点小灰尘,不允许有任何瑕疵破坏画面的美感。
阿楠的面孔十分地清晰,连她鬓边每一根发丝在风里飘动都能感觉得到。
最后,他找不出要修改之处,才拿着画像在陈醒面前一摆,
“重男轻女的家伙,要是你将来有这么一个好女儿,还不高兴?”
“哎,怎能把我看成那种满脑子封建糟粕的人!”
“我是怕自家闺女万一爱上一个坏小子,给拐走了,岂不是要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启澜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是报了陈博士的“虐待”之仇。
只是,穿越之后,和林觅有了感情,他的内心很多时候会陷入前世和今生的挣扎和纠结之中。
若自己还有机会做回现代社会的学渣张小法,一定要帮助阿楠和陈博士追回被坏人抢走的藏宝图。
一时大意,把不明身份的人放进了别墅,破了陈博士精心设下的防御机关,必须将功补过。
陈醒对这画像越看越喜欢,刚摸到画纸边,又被启澜理直气壮地一把抽走了,抓了个空。
“稍等,画龙点睛之笔在后头!”
这平平无奇的铅笔,仿佛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瞬间就给少女的脖子添了一条项链。
虽然只是简单勾画的线条,却极为传神。
陈醒一眼就辨认出,她戴的,恰恰就是被自己质疑来路不明的紫玉金珠项链。
脑海中忽地一道霹雳闪过:
真有人来自未来的时空?那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个时空会不会有交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