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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礼原是福建路人士,年少时家里难过便落了草,后来陆知安任知县时剿.匪,见他身手敏捷,且不伤人性命,亦不欺辱妇女,便将他安置在县衙,后来陆知安任职期到,齐礼身无家累,也跟他做了随从,与郭蒙唐英相处多年,都是熟识的,到陆言安要扩展家业,人手不够,便将他借调了去苏州,这一晃便是好些年。

宁巧娘被送到苏州后安置在他家隔壁,他又会一些江宁话,便以邻里相处为由进行控制加监视,也是宁巧娘与周氏没有什么经验,虽有些防备,到底还是比旁人近了几分。

这次带了宁巧娘进京,先是安置在一家客栈,又听从陆知安的吩咐,将她带到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人潮涌动,各式东西玲琅满目,刚到汴梁的宁巧娘更是看得目不暇接。

“齐大哥,这里可比苏州热闹多了。”宁巧娘身穿素色衣衫,不好意思地对身边的齐礼道:“我都快找不到路了。”

“我们且先看着,此次上京并没有带什么东西,等赁了房子再做打算。”

“齐大哥,你将我安置妥当就要离开京城吗?”宁巧娘轻声问他。

齐礼道:“目前暂时是这般,一切还要等你习惯,若是余老爷子能顺利地接纳你,当时候我再离开,对嬷嬷也有个交代了。”

宁巧娘听他提及嬷嬷,整个人都悲伤起来,也无心再逛,只道是累了,想回客栈休息。

齐礼见他们该要遇到的人尚且未来,心下为难,对她道:“其他暂且不提,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是要买的,若是觉得累了,那边有歇息的地方,不若你与小桃在那边等我,我尽快来接你,可好?”

宁巧娘有些害怕,她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小桃又只十余岁,若有什么事情更是帮不了忙,当即便道:“相国寺如此之大,来来回回折腾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到时候若是走失更是麻烦,便一同去罢。”

齐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四周,点头带着她往更里面行去。

宁世远的婚事选在八月初,聘礼已送到了余府,眼看时间越来越近,余老太太总担心京城与江宁习俗不一,遂问了陆李氏,又想多添置一些东西,便趁着相国寺赶集,带着宁母和两个小丫鬟赶了过来。

一边逛一边走,就听到有江宁口音传来,在京城除了宁世远几人,难得听到家乡话,倍感亲切下便好奇地向那边看去。

这一看便晃了一下.身体,宁母忙扶住她:“母亲可是累了?如今暑气大,不若先回去休息?”

宁老太太抖着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人:“那……那是二娘吗?”

声音似喜似悲,又不敢置信。

宁巧娘之死一直是她心头的痛,宁家唯一的嫡女,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成亲后的三朝回门居然成了俩人相见的最后一面。

这初初见了一人,身姿容貌与宁巧娘别无二致,虽气质沉稳了些,却也让她心绪翻涌。

宁母闻言,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竟是顾不得她,踉跄着分开人群,拉住前方那人的手,眼神闪烁,似信非信地哆嗦着嘴唇道:“可是我儿回来看我了?”

七月鬼门开,可真是上天怜悯,让她母女二人在此重逢?

宁巧娘正与齐礼选看一根扁方,嬷嬷去世,她原来的簪子首饰便不合适,这些天也一直是用的木簪代替。

忽然一人从旁边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子都扭到一边去。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母亲,一时反应不过来,便被齐礼横插了一手:“你是何人?”

宁母急切地想拨开他,只她力道不够,紧抓着宁巧娘的手不放,又想用身体将人撞开,正焦急无奈之下,宁老夫人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若是宁母,宁巧娘倒还能忍住,见到老态龙钟,满头白发的宁老夫人,宁巧娘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她推开齐礼,又扭开宁母的手,跪在宁老夫人的身前,抱着她的大腿无声痛哭。

宁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弓着身子想将宁巧娘扶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齐礼见状,捏着宁巧娘的双肩将她强行扶了起来:“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罢。”

说完就半抱着宁巧娘,将她带离了相国寺。

相国寺出了御街,便有不少的酒楼茶肆,齐礼选了一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又让跑堂准备了二楼的雅间,才让几人坐下。

几人的悲伤被强行打断,再见时虽仍有些悲切,倒是比先前要好。

自周嬷嬷过世,宁巧娘自觉没了可以依靠之人,虽齐礼一直跟在她身边陪着她,安慰她,到底男女有别,关系又差了那么一点,这见到了婆婆、母亲,心里那些无依无靠的无力感全然爆发,扑在婆婆怀里肆意痛哭。

齐礼带了几个丫鬟在门外守着,让她们一家人好好叙旧。

好半晌,屋里的哭声才小了,宁老夫人用帕子给宁巧娘擦了脸,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不相信那真的是宁巧娘。

“二娘,可是过了七月便会回去?”

宁巧娘抽噎了两下,方才明白宁老夫人此话何意,便又想哭,只强忍着摇摇头,抬起头握住她的手,往鼻子心脏摸去,对她道:“孙儿是活的,你摸摸看,有呼吸有心跳,我还能侍候你老人家。”

宁老夫人这才相信,真正活生生的宁巧娘就跪在自己面前。

“起来,我们坐着好好说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既活着,为何不回家看看我们?哪怕是带个信也是好的啊!”

宁巧娘坐在一边,仍是握着老夫人的手,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

来京城的路上,齐礼已经跟她说了一些顾虑,若是有人问起她这些年的经历,要该如何应对。

嬷嬷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不然他们半夜刨坟一事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便只能另想一个说法。

便说她当初被曹家苛待,已是气息奄奄,曹家为了掩人耳目,便要烧死她,好在嬷嬷忠心,将她偷梁换柱换了出来,等宁巧娘醒来时一切都木已成舟,她不敢在江宁呆着,后来天灾爆发,她便跟着流民辗转到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