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得来回踱步的孟津眼前一亮,狂奔上前,紧张道:“怎么样、怎么样?小贺调整好状态了吗?”
看他活生生一副重新燃起了生命希望的模样,钟遇雪就忍不住憋笑。
倒是贺洋沉稳地点点头,“调整好了。”
她又走上前几步,对四面的工作人员鞠了个躬,微笑致歉道:“抱歉各位,因为我的原因,耽误大家工作了。”
贺洋没架子人缘好,在剧组向来很吃得开,再加之颜值拉好感,她一道歉,反倒是令原本有些疲惫不耐的工作人员们都觉不好意思了,纷纷笑着推说“没事”、“贺影后言重了”之类的话。
钟遇雪一转头,就瞧见邹导坐在监视器后,干瘦的身子缩在厚厚的军大衣里,脚边落了一地烟头。
老头最近抽烟抽的有点凶啊……
钟遇雪眉间蒙上一层隐忧,却被邹炳年瞧了个正着。
方才还神色淡淡却春风得意的小丫头,只往他这儿瞧了一眼,便成了这幅忧心忡忡的神情。
几个意思?
邹导心中莫名不爽、极其不爽。
于是抽了一半的烟被掷在脚边,随着他起身,一脚踩灭。
“行了,准备准备,拍吧。”
邹炳年打了个哈欠,抬头扫了眼将亮的天际,丢下话便钻进了帐篷里。
孟津对邹大导演近来阴晴不定已经习以为常,遂招招手,举着喇叭安排各组人员就位。
片刻之后随着场务一声“action”,场记板落下,重新开拍。
夜色如流,一地银白。
雩竹洲灯火俱静,只有窗外风穿竹叶之声,疏影婆娑。
年久失修的院门忽然被推开,外间上夜的小丫头睡得死沉,未曾察觉到有人进了里屋。
来人身披大氅,青丝散乱,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手持一盏白玉烛台,兜帽遮罩下看不清脸,只能模糊瞧出纤细身形,素指纤纤。
似是匆匆行来,裙裾边沾了露水和泥点,她却丝毫未觉,只小心翼翼地撩开里屋的挡风纱帘,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迎上月光,她手一拂,摘了兜帽。
正是谢含嬿。
从斜下方向上的镜头中看去,月光虽冷,她却极美。
侧颜被朦胧镀上一层光,轮廓精致而冷清,像宛转于昆吾刀下的玉雕,极尽明山秀水之妙。
素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国公夫人,看似平静地站在床前,却在镜头给到的近景中,一盏烛火和撑着烛火的手,都在颤颤发抖。
脸上看似沉凝的表情,更像是浑身的紧绷。
牙根在抖、眼神在抖、额上的冷汗细密一层,可远看之下她平静如常,没有半分失态。
畏瑟与慌乱交织,无疑被她控制得绝妙。
她的情绪,始终是被收住的、桎梏的、戴着镣铐跳舞的。
可正是那一丝丝无声流露的挣扎,却最能叫人感同身受,心尖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