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来人如潮水,夜夜起笙歌,一日十二时辰,京都城不闭门,皇城之外,高搭法台,展龙骨于上,天下之人,在京都城内就能一睹真龙风采,人来人往,十二时辰络绎不绝,夜间时,灯笼高悬,有如白昼。
锦衣巷内小宅院内,门庭不闭,曲折清幽,只在门前挂一灯笼,便如两只犀利的眼睛,看尽天下事。门左右各书一行字:问有几时,斟世人合欢酒?正是良夜,借此地倒金殴。
院内北角是书屋,隔窗可见一点烛火,火光摇摇欲熄,烛火旁一人,正是许如清。
许如清正襟危坐,其眼神姿态,如神一般,目光如炬,紧盯着桌案之上铺放的宣旨,沉思,沉思许久,他长长叹息,取来笔架上悬的狼毫,轻沾黑墨,落笔便仿佛重过一生。
落笔写下第一段,他静对烛火,如孩童一般笑了,便是幼时无忧无虑之舒,未负重任之轻。
落笔写下第二段,他轻抚桌上书,如旧友一般,这一生阅遍丛书,于诗书之间得安心性,由书入儒道,一辈子皆是一届儒生。
落笔写下第三段,满目萧然,感概万千,往事如昨,尽在眼底,正是这所小宅,当夜有人掌灯,当夜有人侍于前,当夜他便如天下儒生所愿,与君王棋,论天下事。
……
落笔写下最后一段,许如清泪眼婆娑,清泪流过他褶皱的面庞,淌过面上的青须,这几滴清泪,仿佛流了一辈子。
许如清此人,今夜痛心疾首,放声痛哭。
门外佣人与门生只得静候。
许如清此人,今夜豁然开朗,仰天长笑。
执着一生,他无力回天,大失所望,终于失望了。
许如清推开门,手中奏折递到门生陈景清手中,他淡然道:“景清,明日我不早朝,你将我这折子递上,如有人问,便道‘臣许如清,将死之人也,再难早朝。’许如清并非少年了,也再无多少壮志。”
陈景清仕于太学,为学士街,年仅二十,身穿学士服,面上青涩之气未退,此时小心翼翼从许如清手中接来折子,他低头不语,气氛如斯沉重。
许如清摒退众人,又回自己的书屋去了。
青云道上,文武百官阵列而行,头戴冠,身着紫金袍,走在最前的是左右丞相,左丞相姬灵语身披朝服,胸前绣四爪盘龙,是为丞相之朝服,右丞相许如清今日未早朝。姬灵语身后五部尚书,兵部易连城、礼部权路、户部季令之、工部闫学池和刑部周正,皆朝服加身。
正阳殿前,百官静候,高约一丈的殿门徐徐开启,姬灵语迈步便走入正阳殿内,百官紧随其后,殿内异常宽敞,九棵巨大粗壮的玉石柱撑起殿顶,玉石柱上雕刻游龙攀柱而上,殿内两旁金甲武士腰系战刀,列于两旁,正对大门约百丈处便是一处高台,九阶玉石梯便有一处小平台,共四十五阶玉石阶梯,四十五阶由平台分为五段,以为九五至尊之意,最高处摆放龙椅,龙椅之后是一道屏风。
此时龙椅之上空空如也,龙椅之侧放一张凤椅,凤椅之上端坐一个中年妇女,面若桃花,气若飞凤,大有母仪天下之势。
凤椅之上坐的便是长楚皇后姬氏,今日她身旁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眼中有一丝疑惑,他有些慌乱。少年便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将来的皇帝,他坐在姬氏身旁,不是便余光扫向他的母亲——那个至高无上的女子。希冀她一丝欣慰的眼神。
姬氏示意传唤官,立于第四大阶的传唤官高呼:
“上—朝~”
百官齐跪,姬皇后长袖一挥,传唤官便道:“众亲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工部尚书闫学池道:“启禀皇后娘娘,月前凌州姜寒献来黑龙尸,其龙鳞铸成十套战甲,而今具在工部,而龙尸易腐,为防日后腐烂之气息污染皇城,臣已命人研制药剂,去龙尸之腐肉而留其龙骨。”
“皇城外展龙台已竣工,龙骨展列其上以供百姓瞻仰,然日晒雨淋难免损及龙气,而今需在皇城东建真龙庙,将那真龙骨供起。”
姬皇后点头应是,便着户部从国库内支出一笔费用,用以修建这真龙庙。
正阳殿内,大小诸事具议于殿内。
殿内文武臣分左右,左为以姬灵语为首的武官,殿内武将皆除去甲胄,听闻工部制成了十件龙鳞战甲,不由得兴奋,此时姬灵语道:“长楚百将为国事出生入死,臣请皇后娘娘着工部尽快将龙鳞战甲分至诸位将军手中,好让诸将为国尽忠。”
姬皇后点头道:“左丞相所言极是,我长楚向来以强兵立国,工部尚书,速将龙鳞战甲分发至诸位将军手中。”
闫学池说道:“龙鳞战甲早已打造完毕,如今只等皇后娘娘确定,分发战甲之事,臣还需要兵部尚书易大人给臣将领名单,臣有名单,定然将战甲送往。”
易连城说道:“臣为兵部尚书,今日早朝之后,便将将领名单送入皇城,请皇后娘娘定夺。”
早朝之上,所谈之事为国事。
今日早朝,无长楚皇帝,也无右相许如清。
君王多年不早朝,从此臣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