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楚天南,再无风和日丽,只剩万丈巨浪和无处宣泄的死寂氛围,上万看客却不舍离去,长楚大军,江湖众人,哪个不是杀人的人?谁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何曾惧?用一条命的代价,见证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求之不得。
“将军,我们救不救洛公子?再不出手的话,恐怕就没法救了。”长楚水师中一将领问道。
“洛公子盖世无双,哪需要我们去救,再过几刻钟,洛公子定能伏龙归来,我们只管放心就是了。”姜寒凝望海面道。这面海在姜寒心中,早已有不可磨灭的阴影,他救不了,也不愿救,这个沅北洛公子,死在南海也好,至少也落得个英雄的名号,这个本就不太平的世道,少了一个洛烛伊捣乱也能清静不少。
姜寒自觉问心无愧,与其让洛烛伊死于朝野,倒不如让他死于江湖,死在南海。
洛烛伊也无需人救,他在鼎鼎的背上,无限逍遥。
“你们两个回到岸上去,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厉寒山对林陌离和厉文玳二人道。
厉文玳不为所动,完全置之不理,仍是如一尊雕塑一般,站在那里,海水冲刷着她的鞋,她便踢了海水一脚,厉寒山吼了她一声,她便白了厉寒山一眼,有来有往,才是为人之道。
“师娘交代的事……”林陌离握紧“南亭雨”,说道。他确实在想着楚怜月交代的事,那是她对他唯一的嘱托。
“你只管放心好了,他若死了,也不孤单。”景知遥看了一眼厉寒山道。“还有我二人同走黄泉路。”
“可那不是我做到的。”林陌离没有退意,他这一生仅有唯有的一次承诺,他定要守住。
厉文玳也仍是用脚踢开烦人的浪花,面无表情。
“等我回去再向你母女二人好好道歉,现在,我对不起你了。”厉寒山道。见二人没有退却的意思,唯有强行将二人送上海岸。厉寒山手中剑一挑,掀起两朵浪花,仿佛夏日莲花盛放,柔若斜阳,白若月光,这两朵浪花,从林陌离和厉文玳脚下冒起,如莲一般将二人拖起来,然后浪花如花瓣合起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厉文玳如何挥剑削刺,却破不掉这水壁。她再无计可施,用脚踢着这水壁,她的拳头握的十分紧,指甲已经刺入她的掌心,一滴血从她的指间滑落,瞪眼望着厉寒山,透过这水壁,厉寒山的面庞上挤出一个微笑。
“你还要像当年一样,再一次抛下我们吗?”划过厉文玳脸颊的泪,和她指间滴落的血,同时融入水壁之中。她流泪了,可是冷峻的表情仍是没有改变,她恨不得狠狠责骂眼前这个双鬓微白的人。
“此事一了,我就亲自去你娘身前,向她认错,此后我再不管闲事了。”厉寒山道。他手往前一推,这两团浪花便漂向海岸。“玳玳,你再信爹一次,这一次我不会抛下你们母女两了。”
“离的这么远了,她已经听不见了。”洛烛伊冷冷道。
“我在凌州遇见她,那时她是所有人仰慕的女侠,白衣飘飘,风华绝代,那时我们走到哪里,只要她一报名号,便可以有吃有喝,我曾以为人生最风光也不过如此,后来她说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湖,而她甘愿漂泊江湖,是因为她想把名字留在江湖上,她以为有朝一日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了,她那个爹会来找她……可最终不是你去找她,而是她找到了你。我知道她有多失望,如果她开口叫我打你一拳,刺你一剑,我绝对毫不犹豫,可是她侠女风范,又怎会对亲父出手呢?即使出手又何必要我代劳呢?”洛烛伊望着厉寒山苍老的脸,说道。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做人,并不是敢爱敢恨就足够了。”厉寒山叹了一口气,说道。
厉寒山长剑一横,大喝道:“来吧,开打吧,今日死便死了,若是死不了……若是死不了,老子该回家了。”他长剑前趋,一马当先。
“来吧,今日,该是个了断的日子了。”景知遥骑在白鹤身上,向黑龙飞去。
“老道士,激怒他,我也好打个痛快,这一战必须要酣畅淋漓。”厉寒山大笑着喊道。“也不枉我厉寒山苦守南海这几年。”
厉寒山的剑,再次与黑龙的尾巴亲蜜接触,剑刃划过龙鳞,渐起火花,如两柄利剑相撞,擦出一阵火花之后便分开,毫不留恋。无数次尝试之后,厉寒山终于找到了黑龙尾上无麟的那处地方,他以及其刁钻的角度,避过了横扫而来的尾巴,并将手中剑,刺入那寸没麟的皮肤中,再一挑,鲜血四溅。
“既然你也会流血,那就好办了……原来龙血也是红色的。”厉寒山道。“哦不,你还不是一条龙。”
黑龙尾上吃痛,猛一摆尾,仿佛一面海颠覆过来,厉寒山无处可躲,龙尾击在他身上,他再无法立足,踏着海浪退了百丈,他便索性坐了下来,一动不动。
“累死我了,我要休息一会。”厉寒山把手中剑抱在怀中,说道。
黑龙为报一剑之仇,不顾一切往厉寒山这边袭来,他的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将厉寒山吞没,以解心头之恨。黑龙如同疯了一般,他的眼里只有厉寒山,此时此刻,他愿意扛着所有攻击,不论受什么伤害,也要将厉寒山生吞活剥。
厉寒山坐在海面之上,对疯狗似的黑龙视若罔闻,他睁着大眼盯着这黑龙。
黑龙这一口,海面上的厉寒山消失了,厉寒山,一个传说,长楚江湖之上流传之久奇人,竟被黑龙一口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