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一如既往的穿过竹林,拍打在两座草庐的窗户上,窗户都紧紧的闭着,风中带着的刺骨之意,洛烛伊和云莫棋都不想领悟。
转眼快一年了,洛烛伊依旧是练剑,因为尺道人告诉他要想知道答案,只有等他的修行到达一定的程度,才能理解,于是他便努力练剑,努力挑水,努力砍柴,努力种菜……。
云莫棋真不愧为洞庭云夫子的女儿,终日也纵情乐律,深究诸子百家着作。
冬日里,两人坐在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座用草盖着顶的小亭子,数月以来,两人在这亭子里粗茶淡饭,却也是别具风味,偶尔会有一个道童骑着牛,或是挑着水前来拜访,走到草庐旁,他会将牛儿拴好,或是将水放好,坐在桌子一旁的椅子上,道:“云姑娘的手艺真好,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若是云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将所有的菜全吃光……”
偶尔会有一个穿着道袍拿着折扇的白面少年走近草庐,还未见人便闻其声:“幽幽竹海之内竟有香气扑鼻,且看我卓某人如何与这满桌美味斗智斗勇……唉!异数啊异数,谁能想到洞庭云二小姐烧的菜和她本尊差别这么大,美味佳肴让我无法自拔,这人嘛……”
云莫棋会道:“有什么看不过去的,还请卓公子给我滚出去!”
卓元朗忙道:“这人嘛,优点有待发现,有待发现,至少这菜做的不错……”
“唉唉唉,你别端走啊,让我再吃一口,就一口啊!唉……人生呐,过了嘴瘾就没有口福,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两全呢?”卓元朗举着筷子道。
偶尔也会有一个白发老道走进竹林,说道:“看来我这道还未修够啊,我应该再修一修美食道,想来做个人间食圣也是不错的。”
洛烛伊开始时是有些讶异,洞庭圣人的女儿,竟然如此上的厅堂下得厨房,这样的人,论得过书生秀才,也管得了柴米油盐,当真是少见。
云莫棋却道:“我爹虽称作洞庭圣人,却常年居住于洞庭学宫,他在那里给学子讲孔孟之道,所以我姐妹二人也并不像别家小姐一般。二小姐我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辈。”
洞庭学宫,百余年来出了多少能人,他们或是朝堂之上高谈阔论的王侯公卿;或是孤身入虎狼之穴与敌国周旋孤胆英雄,凭借满腹才华与敌人谈判;或是沙场点兵的一方将领……只因洞庭学宫,洞庭早已成为长楚王朝手中捧着的一颗明珠。
作为洞庭的圣人,云来不负盛名。
而作为云来的女儿,云莫棋也担当得起。
两草庐之间盖了一个亭子。在这亭子内,云莫棋说:“武当山的冬日很美,翠绿的竹叶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冰,像极了翡翠。”
洛烛伊跃出亭子,轻轻一下便飞了起来,只见他稍稍高过竹林,像从一片绿色的海面探出了头。
他将手一托,便缓缓下降,云莫棋一看,他手中托着一片雪花,这片雪花晶莹剔透,可以看到它的棱角,他虽是托着这片雪花,这片雪却仿佛没有挨着他的手一般,这柔柔一片雪,若是紧挨着他的手,此刻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云莫棋将手摊开,让洛烛伊把那片雪花放到她的手掌间,洛烛伊一覆手,将雪花放在她的手心,那雪便消失不见,在她的手心,只有一股清凉。
在武当山这近一年的时间,洛烛伊的武艺大有长进,他身子早已变得十分轻盈,而这托雪的功夫却是刚刚才学会的,他看着雪花,便伸手过去,只觉得手心有些微凉,便轻轻将手往下放一点点,到后来那雪花竟自觉的被托在手心之中,却又不挨着他的皮肤。
洛烛伊道:“还不够美,你没见过沅北的雪,武当山上的这点雪,比起沅北来不知逊色多少。”
第一片雪在云舒手中化为了一阵清凉,借着,这片竹海里,第二片,第三片……
下雪了,武当的小雪中站着一个女子,纷飞的雪映的这个女子十分动人。
云莫棋在漫天的飞雪中,她张开双臂,雪花落在她的衣服上,落在她的发丝上,然后轻轻的滑落。比起牡丹,她更像是一株白色的莲花,洁白而无暇。洞庭学宫四季如春,下雪的日子近乎没有,云莫棋性子冷,加上云来儒雅之气渲染,久而久之便以一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态对人,如今在这山上见到雪花飘落,骨子里好玩的天性不由得露了出来。
她转过身来,看着洛烛伊,再看着漫天大雪,她道:“可这已经是我见过最美的雪了,已经够美了!足够我铭记了。”
在这山上,他看过寥寥炊烟,他看过寒潭,看过瀑布,看过风吹的竹叶纷纷落下……
曾经,看过跃出海面的朝阳,看过江河在平原上曲折而去,看过云雾缭绕的山腰间有一处人家……
他看过很多东西,却没有一处比这场雪更赏心悦目,他也看过很多人,而眼前这一个,是别人模仿不来的独特。
他说道:“足够了!”
这个女子,就站在雪中。
这场雪依旧下着,仿佛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