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烛伊决定留在武当山,其实想想也挺好,武当山风景优美,清晨起来听到的第一声便是鸟鸣,黄昏之时看到的是世间最后一抹夕阳。想想日后的悠闲生活,应该也是不错的,两年不长但也不短,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也足够他错过很多事情。
又过了几日,他将那颗所谓的夔龙卵交给洛北,叮嘱道:“南海我不想去了,南海那老头本来就不待见我,再者我如果再去南海,必定会惹的长香山不满,既然南海那人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你便给他带过去吧。”
转而见到一旁的林陌离,对他道:“这么多年我一直相信你,对你说的话,我相信你会保守,要你做的事,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次仍是一样,我希望你能把小北平安的送到南海。”
林陌离只是“嗯”了一声,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也就是嗯一声,林陌离觉得自己哪怕有很多主意,只要洛烛伊有新的看法,他也会觉得洛烛伊想的是最好的方法。
既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又谈什么伤感,洛北与林陌离自然明白他,也就没有在说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前路遥遥,三人一马仍需走下去,只有前方,才是目的。
洛烛伊留在了武当山,玖儿和小拾却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三人一马在下山途中,被同时今日下山的云家父女三人和肖天德追上,邀他们同往洞庭湖,洛北和老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在长楚,洞庭是长楚的花园,多少达官贵人流连于此,洞庭有书院,享誉天下的洞庭学宫,文人墨客在这里多如牛毛,提起洞庭,人们自然不会忘记洞庭的圣人云来,京都皇城里的杨家不知来请过他多少次,他都婉言相拒。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可以站在洞庭之上,去看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没有见过洞庭的美景,却在心里想象着这是怎样的震撼人心!若能登上岳阳楼,放眼洞庭湖,浩浩荡荡,一碧万顷,水天一色,水鸟翱翔,百舸争流……这才是真正的渺渺峥嵘,巍乎大观。
眼神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洛烛伊留在在武当山,尺道人没有让他砍柴挑水,也没叫他打扫文英殿,老道士给了他一柄寻常的铁剑,以及一本破旧的书,武当山有一片竹海,他便在后山竹林里搭了一座小草庐,洛烛伊便住在这竹海之中。
老道人有时间便会来他的小庐中坐一会,许久又离去。
日复一日,洛烛伊心想着洛北如今走到哪里了,有林陌离随行应该不会发生危险吧,照日程算是到朗州了吧,不知朗州是否仍是热闹非凡,过了朗州便是凌州了,不知凌州的满山遍野的梨花是否开了,是否如同沅北下雪一样,一片一片的落在树下,那时节便如同沅北下了雪一般。
已是春风起的时候了。
每夜,听见风从竹林吹过,他觉得十分平静,渐渐的,他忽然觉得那是长剑在空中轻舞的声音,终于,他拿起那柄铁剑,他是喜欢剑的,只是单纯的喜欢剑罢了。
可是在这竹林内,他想到的却是沅北的洛府,沅北的城楼……以及沅北的人。沅北十余年来得以如此平静是因为千军万马吗……?他知道,显然不是,是因为沅北有一个洛秋寒。
只是如今洛秋寒老了,也该轮到他了。
他再也睡不着,窗外蒙蒙亮,他拿着那柄已经发锈的铁剑走出门来,轻轻一挥,正是他日夜听到的风的声音。
便一夜无眠。
他的小庐,落座于后山一片竹海之内,竹海里有石板铺成的一条小道,夹道的翠竹映的日月无辉,十分幽静,夏无炎暑,冬无凉寒,只不过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响起“沙沙”的声音,一夜洛烛伊在小庐前静坐,白发老道尺道人来了,他沿着石板阶梯蜿蜒而下,长衫扫着石板上,庆幸这夜无雨,不然这老道由山上走入竹海,肯定一身泥泞。
“这片竹海容易让人静下来,观月听风,倚竹而思……”尺道人在洛烛伊身旁坐了下来。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们武当山的大殿不建在这片竹海内?”
“这是一方净土,武当仍是俗世……你在这里最合适不活了!”尺道人沉声道。
“既然是一片净土,又何必因我这俗人染了尘埃。”
“若论躁动,你比凌昭强了不少,当年他在这竹海间静了半年,照你目前的样子,恐怕三年你都做不到,若是三年你做不到静心沉气,那你便下山去吧!至于那三个理由,我也不会告诉你……”
“老道士,你玩我啊!我现在就心静如水,你快说了也省的我俩这样耗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洛烛伊从不是一个心静的人,而此时听到三年恐怕换来的也是一场虚无,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心静如水,若是你这心如黄河之水,倒不如早点断了,你要是认为自己做不到,明天你就走吧!”尺道人语气中有一丝惋惜,他伸手碰了碰洛烛伊身边生锈的铁剑。
“剑是锈剑,而人并非废人,锈剑细细打磨之后仍是神兵,剑我会磨,而人只有靠自磨……”
洛烛伊暗道:“磨剑有石头可以磨,人呢?”只是他不曾说出这话来,他确实怕那老道说他浮躁,到时三年期满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于是这话便止于唇间。
尺道人见他欲言又止,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问,这山上的路是不是都不用人扫的,比如竹海中这石阶,只要你多走两次便干净了。”洛烛伊见他这样追问,便随便找个说法就搪塞过去。
“世间的路总要有人扫,若是没人去扫,那我就去扫,纵使污了我这长衫,我也愿意那小道一尘不染……”
“……好好好,那我劳烦您老人家扫着这条小道回去吧!赶紧走,省的碍我眼!”洛烛伊知道这老道又要在大道上越说越远了,便说道。
当他转身时,尺道人早已走了,借着流转的月光,恍惚可以看见一个人影沿着石阶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