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灯光看起来还是这般耀眼,只可惜,贺北凡已全然没有了一种享受的感觉,少年拿着麦克风的手越发的僵硬,汗珠顺着那张瘦消的脸,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男孩那双漂亮的黑眸也没有了往日的神彩,底下的那群男孩叫嚣着,也不知是对他的嘲风还是赞美。
小酒馆的音乐声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知足,尤其那个用钱羞辱他的金发男孩,此时更是来了精神,“好,好,再来一首。”男孩一边拍着手,一边拿起放在吧台上的酒瓶,他的面色红润,看样子是喝了不少的酒。
贺北凡已然放下了话筒,少年今天的工作量着实超出了他的负荷。他的双腿已然僵硬,大脑的齿轮已经不转了,继而吃力的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我真的不想唱吧,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吧。”北凡的眼眸中是说不出的疲倦,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木讷,那双眉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少年看上去很忧郁,全然不像他平时的模样。“我让你唱,你听见没有?老子想听歌,还有听不成的时候。”金发少年将酒瓶子重重的甩在了吧台上,开始耍起了酒疯。
贺北凡却没有再搭理他,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家伙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可以做在那里对着他指手画脚。北凡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还没顾得上擦去脸颊上的汗珠,那立在脖颈上的黑色衣领却又被人猛的抓住,“我他妈叫你唱歌有这么难吗?叫你们老板过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生意。”
金发男孩有些蛮横的撕扯着他的衣领,这样过激的举动来的太过突然,很显然出乎了贺北凡的意料,他向后倒去,挣扎着,险些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却又猛的一下推开了他。
再看看金发少年他喝的醉熏熏的,原本就有些失去平衡,被贺北凡这么猛的一推后,忽而失去了定力,向一旁的吧台倒去,那张泛着红晕的脸撞到吧台尖锐的角上,继而划出了一道血痕。
“啊。”金发男孩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北凡则颇为木讷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随即而来的是陈老板,他看见自己酒馆的顾客倒在那里,面容忽而变的有些生冷。这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有些吃力的弯下腰去,继而有些无奈的赔着笑,“您还好吗?我扶您起来。”陈老板从未对谁这般温柔过,连站在一旁的安琪都为父亲的行为感到惊讶。
“滚开,你不要扶我。”方才躺在冰凉地上的少年颇为勉强的站起来,有些踉跄的样子。“你竟然敢推老子,想死吗你?”金发少年满脸怒气的口不择言,站在一旁的陈老板却不辩是非的冲他赔着笑,“您别生气,您先消消火。”男人弯腰塌头的望着他,似乎真正做错了什么。
而当陈老板转身看向贺北凡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出于本心,还是要做给谁看。“你推他了,这是你对待顾客的态度吗?你向他道歉。”陈老板的眼睛瞪大了一圈,一副不可违抗的模样。
但这一次,贺北凡却出人意料的激动起来,“凭什么?是他带头挑的室,让我向他道歉?”贺北凡的面颊是说不出的冷,继而,那张干裂的最角是一抹不经意的冷笑,“我就是不道歉,您能把我怎么样?”男孩已经不赞是那副容忍的模样,累到了极致,北凡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而站在一旁踉踉跄跄的金发少年却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想要动手打他,却又被陈老板死死的拽住,“您别冲动,您先消消气。”转身对着贺北凡的时候却又是一张恶脸,“快点向他道歉,你听见了没有?”男人的那双眼睛是显而易见的怒色。
“哼。”贺北凡冷笑了一声,他着实觉得有些可笑。少年的黑色衣领已然被抓破了,他还没有抱怨些什么,现在居然还要自己向他道歉,这样的事情,贺北凡着实做不出来。北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又冷不丁的被陈老板喝痴住了。
“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不给他道歉,你明天就不用来了。”陈老板的语气很笃定,全然看不不出来是在和北凡开玩笑。听见他这么说,贺北凡也不由得的停住了脚,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的淡默。
“可以呀,那您先把这个月的工钱结给我。”北凡直勾勾的望着他,那双黑眸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行,可以。”陈老板再蛮横,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事情,“我现在把工钱结给你,你现在就给我滚蛋。”他看着站在自己面钱的男孩,眼神变的越发的凶狠,随即掏出手鸡,给贺北凡转了账,面容也变得越发的平静。
“好了,你现在可以滚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又显得非常的不客气。北凡却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全然没有给男孩留什么思考的时间。
“滚呀,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多人的酒馆里,他全然没有给北凡留面子。
男孩紧抿着自己的唇,他没有再看陈老板一眼。身后却是陈安琪的劝慰声,“爸,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您真的没必要这么做的。更何况北凡他。”安琪还没有说完话,却又被父亲无情的打断了。
“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为他求什没情,让他走。”彼时贺北凡已然走出了小酒馆的门,一旁的金发少年却笑的很开心,似乎他的阴谋得逞了,看见贺北凡被炒鱿鱼的样子,他真的很开心,虽然和他只是陌生人,却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快感。
冬日的街道显得格外的荒凉,一旁的路灯有气无力的亮着,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少年的这身棉夹难免有一些单薄,在这样雪花飘飞的冬夜,便显得更加的力不从心了。树枝上一些晶莹的雪落在了少年的肩头,更给他增加了几分凉意。
一阵阵冷风迎面扑来,险些将少年打倒。贺北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街角走去,男孩的步伐越发的急促,贺北凡走得越发的快,他的呼吸也开始不均匀了。茫茫的夜色中,北凡就像一阵风,他跑的越发的快,跑到街角的那家面店的时候,他忽而停了下来。
磊叔面馆的灯已经灭了,那扇小门也上了锁,北凡却有些走不动了,男孩呆呆的站在雪地里,那张瘦削的面颊上忽而多出了一道泪痕,他哭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脆弱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男孩真的很想放声哭一场,却又强忍住自己的眼泪。
他没再停留,缓缓的往前走了,只是,那双黑眸中的泪却没再能控住,在晚风的吹拂下,也全然没有要干涸的意思。
磊叔已经走了,他也不愿看见自己这样一副怯懦的样子吧。奈何,北凡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受委曲的时候,他也想要尽情的哭闹一番,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该和谁说,如果磊叔还在的话,北凡活许会比现在更坚强一些吧。只是没有如果,这只是一个人,一条路,如次而已。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贺北凡忽而有一种莫名的孤单感,少年真的想对谁说些什么,却又发觉,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或许,有些事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埋在心里吧,又或许,大哭一场才是解决它的最好方式。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在这个世界上,眼泪被称为最没有用的东西。
一个流泪的人,在他人的眼中或许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但这些又有那么重要吗?他贺北凡现在只想哭,歇斯底里的哭。他不知道,自己离开酒馆之后,还能去做些什么,何妤蕾那张疲倦的面容让少年无数次的想要逃离。
或许,贺北凡的决定是错的,他本不应该这么任性的离开酒馆,向他道个歉又能怎么了,就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低个头又有这么难吗?他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可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冬日的冷风,如少年情不自禁的想要发抖。
冷风口里,北凡忽而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他或许就不应该把自己的这份工作看的这么体面。
他本就是低贱的,又何必要去计较自己的颜面和尊严,只要能把上钢琴课的挣出来,为母亲减轻一下负担,他又何必要去在乎这么多,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是一种想要窒息的难过。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除了去酒吧去做驻唱,他又别无他法。
北凡真的很怕有一天,母亲会红着眼眶对他说,“孩子,你放弃钢琴好吗?我真的供不起你了。”可又不愿看见她操劳成疾的模样。冬夜的北风仍在少年的耳边呼啸,北凡行走于积雪中,步伐却越发的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