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的周日午后,复苏新书签售会在鹏城大学城进行得如火如荼,林怀瑾作为助力嘉宾站在她旁边,兴致阑珊地唱起了歌烘托氛围。
拜他所赐,台下万人空巷、尖叫连连,俨然成了他个人独秀专场。复苏司空见惯,但人群中竟有几个高举的牌子:槐树夫妇、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她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我在这里透露一件事情,我最近在给一个很年轻的歌手写歌,而且——”林怀瑾转头望向她,笑容可掬,“请到了你们的女神作词,我跟她非常难得的又一次合作!”
复苏接过麦克风礼貌地对他道谢,可他在下台时居然顺势给了她一个拥抱,她脸上僵持的笑意瞬间崩塌。
两个小时的签售会圆满结束,她回到后台的时候,林怀瑾还没离开,他紧跟在她身后,两手环胸,“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
她手里动作没停,忙着往包里装东西,“我可能没时间。”
“现在是4点,来回路程一个小时,7点之前准能回来。”他看了看手表,语气不由得她拒绝,“去吧,反正不会让你后悔的!”
被他一手勾住了肩膀,复苏忙不迭地挣脱,啐了他一口,“男女授受不亲!”
“我跟你还分什么分?”
“噢,是吗?如果你把自己当成女人的话,那我不介意。”
他嘴角一抽,坦坦荡荡地说:“我不会把你当成男人的!”
眼见他狂拽炫酷屌炸天的新车开过来,还是粤B牌!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这你的?”
“有什么问题吗?上车!”
如此高调,他莫不是想让路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林怀瑾本人?她不屑地摇了摇头,直接嘲他:“有钱烧得光!”
林怀瑾但笑不语,贴心地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陷入繁忙路段的不息车流。
“到了。”
复苏眼睛一亮,不禁疑问道:“来这干嘛?”
这个见证了历史的古老街道,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里,她和他有着共同的回忆。
“办房屋拆迁的资料。”他眨眨眼睛,来回抛弄车钥匙,“顺便看看,当作出来玩儿。”
如今的中英街已经成为旅游景区,街道虽人来人往、安然无恙,眼前的石碑、警钟、榕树、古井都还是复苏记忆中的模样,她心生缅怀,迈着小碎步一路往前。
“分道扬镳吧?”
“嗯哼?”林怀瑾不解,扶了扶鼻梁上的大框黑墨镜。
“你目标太大了!”复苏默默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我不跟你站在一起谁认识我?”
他今天穿着定制的大牌黑色卫衣,头戴同款皮革棒球帽,身高挺拔,又潮又帅,即便是普通人在街上也格外扎眼,何况是像他这般耀眼的明星?
“这有什么,看到就看到呗!装作不是就成了,别人觉得这是我会来的地方吗?”
的的确确,尽头巷子里最后一栋,他们曾经住过的小楼,已经斑驳残旧,被一圈栏杆围起,划着赫然的红色大字:拆。
林怀瑾毫不犹豫,轻轻一跃跳了过去,可复苏左顾右盼,好不情愿地瘪了瘪嘴说:“我不过,跨界了,万一被人抓到了……”
“怕什么,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他伸手示意,“来,我抱!”
她恼怒地瞪他,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半攀半爬、好生别扭地跨了过去。而他干笑两声,摘下墨镜惊呼一声:“你看,这里居然还有鸟!”
果真,有两三只黑白色、复苏说不上名字的小鸟停在一楼的木窗前,有人走过去了它们也不害怕,时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她莫名欢喜,这一间就是她母亲以前开的小店,她迈着步子慢慢走进屋内,记忆就像泉涌般浮现脑海。
“你还偷吃,饼干要卖钱的,我都快交不起房租了!”母亲气急败坏地追着她打,她一路哭着跑上二楼,躲在林怀瑾母亲身后,而林母总是会护着她:“别打别打,大不了我不收你房租了。”
林母和复苏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林母温柔、大方,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少妇,她会给复苏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为她扎两条可爱的小辫子,怜爱地摸摸她的鬓角,遗憾地说:“我真的好喜欢小女孩,我怀小瑾的时候以为他是个女儿,结果买了很多粉色的东西,谁知道不是,我也将就给他用了……”
想到这里,复苏不由得轻笑,转头问林怀瑾:“你后来为什么搬走了?”这是她很久以前就想问但一直没问的事。
“我爸躲债,临时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后来还清了,就搬去京城了呗。”林怀瑾笑道,他对她也有着类似的疑问:“你爸呢?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复苏很大方地叹了一声,“我也没见过,我妈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
“抱歉。”他轻声说道,而她已经转身走进了院子。
榕树落叶覆盖在水井边厚厚的一层,些许黑蚂蚁在寻觅着,有一股潮湿的淤泥味。井盖也只剩三分之一的可视面积了,在它边上有几个残破的花盆,里面有些黑泥,像是鸟儿衔来的种子落在里面,现在冒出了一点点青绿色的嫩芽。
院子周围杂草丛生,有的蔓藤沿着竹竿卷成一团……她曾经跳橡皮筋、晾衣服的院子,在现在看来居然变得这么小。
林怀瑾站在二楼的窗台,任由早春的阵阵暖风拂在脸上,懒洋洋的舒服感油然而生,居高临下而望是她白衫飘逸、在这满目苍痍中格格不入的身影,他心猿意马。
在这独具风情的沿海城市,有一个他万般期盼的人,有一所另他难忘的故居,还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
就像疲惫的时候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暗淡无光的天色恍若清晨,楼下院子里传来的儿童嬉戏声、大人叫唤声,让他心里莫名有种找到归属的踏实。
他在窗台探头出来,那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是他弹过钢琴的位置,他像很多年前一样,目光如炬,对楼下高喊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