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住在老家的复苏又梦见了林怀瑾,梦里的他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着唱着,唱罢一曲便转身离开。
他在人群最高处朝她招手,笑意盈盈地说一句“再见”。然后,她被淹没在人头攒动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脸。
五光十色、火树银花,皆因他的离去而变得冷硬,可车水马龙、万人空巷,她却无法前行……
梦断魂消,早上醒来不过是另外一番光景,复苏睁开朦胧的眼睛,然而身下柔软温暖的床榻,眼前熟悉的落地窗帘色号,她甚至不用去想自己身在何处。
她伸了一个懒腰,顺势摸起手机看了看新闻,可热门头条居然是他和她昨天在商场的照片!
林怀瑾!她咬着牙,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急匆匆地奔去找他,怎料在他房间扑了一个空。
“林怀瑾去公司了,咋了?”给她张罗早餐的林太太问道。
“没事,我去找他有事!”她风风火火地往他公司赶去。
林怀瑾的个人音乐团队叫“WJ”,取其英文名“Withjin”的首字母,也有“和瑾一起、关于瑾”的寓意,与他经营的其他潮牌同名,这是复苏取的名。
复苏近三年来第一次走进这里,她脚步匆匆,熟门熟路地在公司里穿梭。
“苏苏姐,你来了啊。”路过的工作人员对她打招呼。
“林——”复苏差点儿忍不住呼了他全名,但出于礼貌,她改口又问:“你们老板在哪?”
“他在制作室。”
待她来到个人制作室门口,林怀瑾已经把房门打开,似乎知道她要来的样子。
“进来,把门关上,我在写歌。”他转头看她一眼,平静说道。
工作时候的林怀瑾异常严肃和认真,这会儿他正在钢琴前记录灵感。
霎时,复苏方才来时对他生气抱怨的念头也被打消,心里反而随着他的沉默变得平静了许多。
林怀瑾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影响操作,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数分钟后,却见他叹了一口气,停手,拿过水杯饮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她轻声问道。
他淡定地指了指一方的屏幕,“我这里能看到你走过大理石墙壁。”
原来如此,复苏努努嘴,“那你知不知道我来找你干嘛?”
“知道。”他笑了笑,对她眨了眨眼,“你来为我排忧解难,我这一首歌写不下去了。”
“什么鬼啊!不是……”
“先别管,你先给我解决了写歌的问题,我再答应你。”
看他如此认真,复苏也不好拒绝,她看了看他钢琴上的扉页,近一步问道:“你还没写完。”
“一半。”他神色轻松地眨眨眼睛,“中国风,你听听看,给我写一首符合情景的诗词吧。”
“我最近比较忙。”她当机立断地拒绝。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2”,“五位数,再加,我出席你的新书签售会。”
“成交!”她干脆利落地应声,直接往旁边一坐,“前面就好,后面不用,我先听听!”
林怀瑾挺直腰背、聚精会神地坐在了钢琴前,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舞动,信手拈来一段温和柔润的旋律。
“灵感是什么?”她脱口而出。
复苏和林怀瑾合作多年,一人作词、一人作曲,曾经也是叱咤音乐界的风云搭档。
这么些年,他们配合得相当默契,原因在于,他编曲的时候,她往往都会陪在身边,她善于倾听他灵感的来源和内心的想法,然后编造一个或长或短的故事,再从中概括简短贴切的歌词。
听歌看文,一首曲,一页篇章,两个人。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乌镇的时候吗?”他浅笑着问。
“我没失忆。”
当时林怀瑾初次来到乌镇,他兴致勃勃地在河岸边走了一圈又一圈,还笑称乌镇就是他的灵感之都,结果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饶是半首曲子也没写下来。
倒是复苏,她见到心生向往的古道西风、小桥流水,当下灵感爆棚,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半个月后,写了一部完整的短篇言情小说。
这事儿林怀瑾气得不行,在她收拾东西准备回京的时候,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两手拦在她的门前——
“你干什么?我请你过来写词的,你不许走那么快!”
偏偏复苏也是一个急性子,她一旦有了灵感就想闭关一口气写完。
“我回去给你写。”她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走去。
“不行!你跟我签了协议的,工作没完成之前不许走!”他怒发冲冠。
“那我不要钱了。”她无动于衷,直接把他往门边挤了挤,挪出一个过行李箱的位置。
“站住!”他重重一脚把行李箱踢开,伸手指着她说:“你特么今天是铁了心要走是吗?你行,谁特么给你惯的,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你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她不满他爆粗,立马将一个手提包砸在他身上,手脚并用地跟他扭打起来。
复苏打小性子刚烈,踢人的本领也不是一天两天学成的,林怀瑾亦不敢对她动手,也只得护着裤头东躲西藏。
“我今天就是要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可见她两手环胸,下巴扬得比他还高,林怀瑾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但气势却不由得弱了几分,犹豫片刻,“你不陪我,我……没灵感。”他别扭地开口。
遥想当初,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了他们打闹,可她愣是转过头红了眼睛说:“林怀瑾欺负我。”
当时复苏还没有现在的助理小萸呢,想她一个独自在外、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大伙儿都相信了她。
然而林怀瑾百口莫辩,最终也只能揪着刘汉三的衣领大吼:“我特么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什么superstar的形象!”
她一意孤行地返京了,好像赌气似的,她下了飞机以后,不回他电话、信息。
以致他心急如焚、抓耳挠腮,还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测,几经波折,通过她的公司确认安全以后,他起伏跌宕的小心脏才得以平复。
林怀瑾半夜睡在极具古典风格的民宿里,听着夏日平静的夜里带着稀碎的蝉鸣,记起她说的: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他闭上眼,仿佛又见到了她独自一人转身的背影;又想起她当初离开母亲,一人来到京城闯荡的孤苦……
他心乱如麻,开始遇到了人生第一次写中国风音乐的瓶颈,灵感百寻而不得,他只好宣布暂时放弃,所以当时写了一半的歌也耽误到了现在。
“这是当年在乌镇的灵感,还没写完。”
“这都几年了?”
林怀瑾使了一个暧昧的眼色,“因为你不在啊,所以我写不出。”
复苏啐了他一口,直言不讳:“我谢谢你的高帽,你有这么多的歌词作者。”
“但他们写的达不到我的理想啊,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御用作词?你这两年不给我写词,我都快不红啦!”他毫不脸红地打趣道。
早年复苏还没成立鹏城个人工作室之前,是在京城的某家文化传媒公司当写手。
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林怀瑾写歌词,林怀瑾也时常带她出差、拍mv,但当时他们的“才子佳人”关系倒还没那么显而易见,直至在一个年度音乐颁奖典礼上——
“今天能够获得这个奖,我要由衷感谢我的御用作词人复苏,她是我的红颜知己、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无心,其实我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所以我想通过这个舞台,表达我对她的那份感情,希望她可以知道。”
林怀瑾那张得奖最多的专辑,十三首歌全部由她写词、他作曲,这张专辑为他赢得了年度最佳男歌手的称谓,后来也被粉丝定义为“槐树CP”的爱情信物。
可他这样的高调把她着实吓了一跳,当晚的庆功宴,她将他拉到门边,抡起拳头不断锤他,不满地低声呵斥:“你疯了,你别搞我!”
他却乐得像个小孩儿,用掌心包住她的拳头,将她一把拥入怀里,靠在她肩头低低地笑着说:“我没疯,我认真的,我们以后不用偷偷摸摸了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