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只是夺取燕国领地,并非覆灭燕国。”
“且近些年来,我国屡次示好于秦,秦王更是曾经待在赵国数年,与不少赵人关系莫逆,岂会攻赵!”
“助魏伐燕之事已定,汝休要多言!”
面对赵嘉的苦苦劝谏,赵偃却是根本听不进去,也不给赵嘉继续劝谏的机会,拂袖而去。
“父亲!”
赵嘉趋步追了上去,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魏国使臣在此,岂容汝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赵偃素来不喜自己这个长子,赵嘉前些年的锋芒毕『露』,更是令赵偃感到了危机,将其当做潜在敌人。
莫说赵偃此时,并不认为秦国会出兵攻赵,就算真的心有怀疑,恐怕也不会采纳赵嘉的建议。
面对赵偃的斥责,赵嘉虽然满心愤怒,可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父亲。
纵然父子之间没有丝毫感情,赵嘉也不能违逆父命,否则必然名声尽毁,再无出头之日。
强行按捺住心中愤怒与焦急,赵嘉皱眉半晌,终究还是朝着内殿走去。
王宫内殿,最奢华的卧室内,赵王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灰白。
如今的赵王,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没有太大精力处理政务,这才让赵偃理政。
只不过,赵丹终究乃是赵王。
赵嘉若是能够说服赵王,哪怕赵偃心中不愿,也只能听从王名。
“迁儿啊,你倒是乖巧、孝顺,时常来看寡人,可要什么赏赐!”
赵王看着站在旁侧的赵迁,眼中『露』出赞赏之意,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孙子极其满意。
“为人孙者,自当孝顺王父,孙儿只是做了本分之事,如何敢向王父讨要赏赐。”
几年时间,曾经嚣张跋扈的赵迁,也有了些许改变。
特别是昔年,赵迁当街被赵嘉打脸,又看到赵嘉开始锋芒毕『露』,并且迎娶楚国公主以后,赵迁也开始慢慢收敛自己跋扈的『性』格。
在其母骊姬的示意下,赵迁不仅极力讨好赵偃,还隔三差五拜访赵王。
才开始,赵王政务繁忙,对于赵迁的拜访还有些不耐烦。
自从赵王身体越来越差,将政务交给赵偃处理以后,就不似才开始那般讨厌赵迁了。
“你这孩子,倒是懂事!”
赵王脸上『露』出了笑意,挥手示意赵迁坐在床榻上。
“对了,汝兄嘉最近在忙何事,他好像进宫次数越来越少了。”
赵王想起了昔年英姿勃发的赵嘉,出言问道。
赵迁闻言,却是深深叹息,而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兄长自从娶了楚国公主以后,就开始沉『迷』美『色』以及奇『淫』技巧,甚至很少进入朝堂为父亲分忧。”
“兄长这段时间,始终忙活着那个天香楼,以及招揽的那些匠人。”
赵王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本来,赵王对赵嘉极其看重,觉得自己这位长孙,日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可惜,这些年赵嘉开天香楼、招揽各种下九流人氏,圈地研究『乱』七八糟东西的事情,也让赵王颇为不喜。
在赵王看来,那些都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似赵嘉如此尊贵身份,应该更多参与到朝政之中为国分忧,而非玩物丧志,结交一些『乱』七八糟之人。
“大王,公子嘉求见。”
就在此时,宦官趋步上前,对着赵王轻声说道。
坐在旁边的赵迁闻言,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让他进来吧。”
赵王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沉着脸,对宦官下达了命令。
赵嘉跟着宦官进入屋内,看到了赵王以及赵迁二人,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见过兄长!”
他刚准备向赵王行礼,就看到赵迁从床上起来,走到了自己面前,非常恭敬的行礼。
赵嘉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很快就堆起了笑容,上前拉住赵迁手臂。
“数日不见,为兄甚是想念迁弟啊。”
兄弟二人脸上都在笑,可是眼中都带着冷漠,心中也都无比腻歪,不愿与对方客套。
奈何在赵王面前,哪怕兄弟二人再怎么不和,终究还是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寒暄过后,赵嘉来到赵王面前,郑重行礼:“孙儿拜见王父!”
赵王从床上坐了起来,挥了挥手,说道:“嘉儿此番入宫见寡人,所为何事?”
听着赵王语气,赵嘉就暗叫不好。
他很快醒悟过来,脸上带着关切之『色』,说道:“孙儿听闻王父身体不佳,特意让天香楼在列国,花了极大代价收集灵『药』,想要为王父调理身体。”
“孙儿已经让人将『药』材交给医官,他们会根据王父身体进行配『药』。”
“孙儿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询问王父,是否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无论王父想吃什么,孙儿都会不惜代价为王父寻来。”
赵王闻言,本来绷着的脸顿时柔和了下来,眼中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然国事艰难,汝亦长大成人,自然要多为汝父分忧,多多关注朝堂之事。”
“寡人身体心中有数,无论何等良『药』,也并无太大效果。”
说到这里,赵王语气明显有些落寞。
赵嘉上前握住了赵王双手,有些动情的说道:“王父定能长命百岁,赵国也定能传承万代。”
“希望如此吧。”
赵王眼中笑意越来越浓。
很显然,赵嘉说的虽然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却也正好说到了赵王心坎上。
自己身体以及赵国的未来,正是赵王最看重之事。
“兄长,王父身体自然也会好起来,不过兄长有时间的话,也应该多来看看王父啊,王父可时常惦记你呢。”
“若实在忙着酒楼生意,不妨告诉愚弟,愚弟自然会代替兄长,加倍看望王父。”
赵迁看到二人越聊越融洽,当即走了过去,轻笑着说道。
赵嘉眼睛微微眯起,却并不想继续和赵迁勾心斗角,脸『色』反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王父可知,魏国邀请我国共伐燕国之事?”
赵王颔首:“有所耳闻。”
赵嘉小心翼翼的说道:“昔日列国分燕尚不能成功,况赵、魏两国乎?”
“依孙儿之见,赵之大敌乃秦也,此时不宜继续对燕国出兵,否则国内空虚,很可能会招致秦国来犯。”
赵王尚且没有答话,赵迁就笑道:“兄长此言差矣。”
“昔日列国分燕,秦国自不能坐视燕国灭亡,如今赵、魏两国只是攻占些许城池,又岂会激怒秦国?”
“且秦国强大,我赵国如今有所不如,当以言和为主,在没有能力与之抗衡之前,又岂能将其视为大敌,如此岂不自取其祸?”
“昔年王父派人送秦国爱姬、子嗣返回秦国,已经与秦王结下友谊,这些年赵国更是屡屡对秦国示好,愿以秦国马首是瞻,秦国又岂会出兵攻赵?”
“反之,如今之赵国想要壮大,攻打燕国乃是最好选择,只有赵国强大以后,才能真正抗衡秦国,一雪长平之耻!”
听着赵迁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言论,赵王也是微微颔首。
“嘉儿无须担心秦国。”
“邯郸之战结束以后,赵国屡次示好秦国,如今之秦王更是与赵国有着极深渊源,就连秦王妃亦为赵人。”
“以秦、赵如今关系,赵若只是攻下几座燕国城池,秦国又岂会出兵攻赵?”
“且嘉儿莫要忘了,你可是娶了楚国公主,赵、楚两国更是结成了真正的联盟,秦国又岂会冒险,于此时攻赵!”
长平之战,虽然让赵人极度仇视秦国,心中却也埋下了畏惧的种子。
邯郸保卫战以后,上至赵王以及朝中公卿,下至军中将领,其实都知道秦、赵两国之间差距,不敢轻启两国战事。
这也就促使赵国朝堂,对待秦国十分暧昧。
历史上某件事情就非常有趣:赵国攻打燕国,燕国派遣使者向秦国求救,结果使者途径赵国的时候被抓住,赵王想要扣押使者。
使者却说:“大王攻打燕国,是赵国和燕国的事情,我作为使者出使秦国,却是燕国与秦国的事情。”
“大王若是将我扣下,那就是扣押了奔赴秦国之使者,这样反而会让秦国与赵国之间亲密的关系出现裂痕。”
赵王听到燕国使者的话,就把燕国使者放走,结果燕国使者说动秦国出兵攻赵。
由此也能看出,赵国不仅畏惧秦国,也自以为赵国亲善秦国以后,秦国就不会舍弃赵国而偏袒燕国。
正是这种肤浅的短视目光,才让赵国被秦所辱。
此时的赵王以及赵迁,正是抱着这样的心理。
赵嘉看着保持乐观的赵王,火热的内心却是凉了半截,他根本没有想到,经历过长平大败的赵国,居然还没有看清秦国嘴脸,还奢望亲善与卑躬屈膝,能够获得秦国的和平。
他们却是忘了,秦国是虎狼,只要寻到机会,不管对手是谁,都会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所谓的亲善与盟友,只要触动了秦国的切身利益,随时都能毫不犹豫的被践踏。
赵嘉似乎也明白了,为何列国屡次合纵伐秦,都以失败告终。
并非各国实力不强,而是他们还没有深刻意识到,秦国究竟有多么恐怖,些许国家在面对秦国信誓旦旦许诺的时候,甚至可能会带着侥幸心理,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