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很健谈,而陆弃竟然难得的没有高冷。
寒暄几句后,马夫问道:“陆兄弟,你是岚村人还是去走亲戚的?可曾听过村里有位姓苏的娘子,是位大夫?”
陆弃身前的苏清欢愣了下,下意识地道:“我就是,你们是?”
话音刚落,就觉得腰上被陆弃狠狠掐了一把。
陆弃狠狠的眼神分明在说,不知底细,怎么就敢报上姓名!
她吐吐舌头,回头讨好地笑道:“你在,怕什么!”
魑魅魍魉,统统退散。
陆弃愉悦了,对满眼惊喜的马夫道:“正是内子。”
马夫喜不自禁,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从京城来……”
苏清欢以为是来求医的,美滋滋地想,自己声名远播,竟然京城都有人来求医了。
如果她做广告,是不是可以好好吹上一吹?
然而陆弃的一句话,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他道:“你们是魏绅的人?”
苏清欢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忘了!
见马夫点头,她笑意吟吟地道:“你们带了大夫来?”
马夫道:“正是。我叫常青,主子吩咐咱们,带着刘太医,快马加鞭地赶来。没想到,提前在路上遇到了娘子,真是太巧了。”
“太医?”苏清欢咋舌。
魏绅为了大欢,竟然能私自调太医出京,这排场,比当初贺长楷号称给世子求医都大。
常青道:“本来主子想让太医院院正来,但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和八皇子都贵体抱恙,院正实在没法离开,只能让太医院院使刘太医跟来。主子说了,若是太过蠢笨,就换个人来。”
苏清欢:“……不至于,很简单。”
魏绅一手遮天的权势,她这次算是体会到了。常青说话间,颇具威严,也有对马车中的刘太医的震慑之意。
果然,在这个时代,没有金大腿,做大夫风险太高。
马车里的刘大夫也真沉得住气,一直没有作声,也没掀开帘子。
常青道:“来之前夫人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带给娘子,被主子删减了大半仍然不少。夫人说,这是她对娘子的心意。睹物思人,总要见到东西,娘子才能知道她惦记您。”
苏清欢哭笑不得,睹物思人不是这样用的好不好?
之后她就没再说话,陆弃和常青问了些京城里的情形。
常青来之前应该被交代过,所以他对陆弃态度很敬重,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极为详尽,苏清欢觉得他是有意给陆弃透露京中的情况。
她沉默地听着,涉及到人事太多,她听了一会儿就有些迷糊,只能从陆弃“嗯”“哼”的语气中来区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比如这“嗯”字,四声的是肯定;二声的是意外;轻声是知晓;“哼”则都是四声,代表着不屑和嘲讽。
刘宏拘在四处都堆满东西的马车车厢里,浑身颠簸地又酸又疼,简直要散架了。
想到要跟个乡野村妇学什么医术,他内心是愤怒的。
然而他不敢吭声——锦衣卫这群鹰犬,杀人不眨眼,被他们盯上了,老老实实配合,害怕得罪了他们,更别提反抗了。
这年头,太医绝对是个最苦逼的行业,没有之一。随随便便个官员,都敢把他们按到地上摩擦,一把辛酸泪啊!
听到外面传来常青与一对年轻夫妇的对话,他侧耳仔细听着,意外地察觉到,好像这苏娘子,也不是村妇。
他不敢掀开帘子偷看,他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地走这一趟,好好学魏绅要他学的东西,然后硬着头皮去给魏夫人瞧病。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刘宏再次心中哀叹。
到了之后,苏清欢被陆弃抱下马,好奇地看着马车帘子,想看看太医院的院使究竟长什么模样。
“到了,刘太医!”常青面无表情地对着马车喊道。
“好,好。”刘宏连声道,“常爷您等等,我的腿麻了。”
苏清华咋舌,心里愤愤不平,看看看看,谁还要做大夫?谁都能对大夫颐指气使的。
陆弃看出她心中所想,靠在她耳边道:“锦衣卫里,即使最低等的校尉,朝中的四五品大员都得供着他们,更别说一个七品太医院院使。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笑意,“你若是想行医,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如此。”
苏清欢翻个白眼:“我会好好抱紧您老人家大腿的。”
陆弃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掀开帘子出来的刘宏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看着陆弃,眼睛睁得无比大。
快来告诉他,他瞎了!他竟然看到了被流放的战神秦放!
看到他见了鬼一般的神色,陆弃敛了笑容,板起脸来道:“刘太医别来无恙啊!”
刘宏险些从马车上跌下来,结结巴巴地道:“秦,秦……”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秦放会和魏绅成为一伙的?
这世界,越来越玄幻了。
苏清欢看两人模样,忍不住开口道:“相公,你和刘太医是旧识?”
陆弃道:“确实是旧识。刘太医曾经做过军医,在我那里待过几年,后来才进京的。”
魏绅应该是知道这层缘分,所以才选了刘太医来。
“原来还有这等缘分。”苏清欢笑意吟吟的道,“刘太医……咦,刘太医你怎么了?”
刘宏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满的不敢置信,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呆了。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陆弃不悦,往前站了一步,躲在苏清欢的身前。
常青知道陆弃是个不饶人的性子,忙拉了刘宏一把,不悦道:“你做甚么!敢对苏娘子无礼,我……”
他做了个拔刀的姿势。
刘宏吓得身体抖了下,忙低下了头,嘴里喃喃道:“怎么这么像!”
苏清欢没有听清楚,只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仰头问陆弃:“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模样还算周正,但是应该还没到倾国倾城,令人惊艳的程度吧……
陆弃却把刘宏的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震,面上却没露出分毫,沉声道:“先进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