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疑惑,希望你能够解答我。”
孟绍原凝视着普凯斯中尉:“我从你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你也并不怎么看好你们的越狱,为什么?”
“日本人不是傻子,植村司虽然凶狠残暴,但他并不是笨蛋。”普凯斯中尉很快回答道:“在战俘营大门方向,日军撤除了一些守卫力量。
他们这么做,是因为在战俘营大门,轻重机枪构筑的防线,已经完全可以应对来自正面的威胁。而这些撤换下去的守卫去哪里了?
还有,就在半个多月前,我听到了装甲车运动的声音,似乎是开向我们侧翼和后方的。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植村司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况且,更加重要的是,即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越狱成功了,但依旧还要逃离卡巴图那,七百多名战俘,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不被日本人发现?
除非那些日本人都是瞎子、聋子,否则,我们的越狱绝对不可能成功。”
这个人的头脑非常清晰,判断的非常准确。
孟绍原旋即又问道:“既然你发现了那么多的问题,为什么不和桑德上校谈起?”
“我只是一个中尉,在军官团里人微言轻,很少有人能够听我的。”
说到这里,凯普斯中尉沉默了一下,然后深深叹息一声:“还有,就是,绝望!”
绝望!
孟绍原一瞬间便明白了。
这七百多名战俘,在这里被整整关押了三年。
尽管有桑德上校在照顾他们,在他能够做的,实在有限。
战俘们每天都会看着自己的同伴,遭到虐待、杀戮。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遭遇到和同伴一样的遭遇。
所以,一旦有了一个越狱计划,便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希望和梦想!
这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旦触碰到了一根羽毛,即便清楚的知道羽毛不可能会救自己的命,但却也依旧会死死的抓住不肯放手。
这七百多名美军战俘,就是七百个溺水的人。
只有凯普斯中尉头脑是最清楚的,他知道,一根羽毛没有办法救他们的命。
甚至还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可是,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没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绝望,容易让人做出疯狂的举动,那时候保持头脑清醒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孟绍原缓缓说道:“中尉,等战争结束后,你还活着,准备做些什么?继续穿着这身军装吗?”
“不,我已经厌倦了当兵。”凯普斯中尉出神地说道:“如果罗莎,啊,那是我的未婚妻,她还没有嫁人,还在等着我的话,我会和罗莎一起,在弗洛里达,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我会生七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纪念战俘营里的一百名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过的兄弟。”
“我在美国,也有一些产业。”孟绍原笑了笑说道:“也许,你可以和我一起,我们当一个商人。
我有钱,而我又看中了你的头脑,也许你能成为一个非常合格的商人。”
“是吗?”普凯斯中尉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我的薪酬要求可是很高的。”
“这是对等的。”孟绍原澹澹说道:“如果你能够提供给我我需要的,那么,你会得到你需要的。”
“先生,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合作。”凯普斯中尉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的命,交给您了。”
孟绍原微微点头:“一月三十日。”
凯普斯中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营救的时间吗?”
“是的。”孟绍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是我们营救的时间。这一点,即便是桑德上校,我也没有告诉过他。
中尉,从现在开始,你愿意接受我的指挥吗?”
“我愿意。”凯普斯中尉几乎没有一秒钟的迟疑。
“那么,你就是我需要找的那个美国间谍。”孟绍原不再犹豫:“我会把你带离战俘营,但你需要帮我做些事情。
而且,我必须要告知你的,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绝对无法绕开植村司,他早就是一只嗜血的野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无法活着看到胜利了。”
“很感谢您能够告诉我这些,先生。”凯普斯中尉平静的回答道:“我说过,如果我为您办事,我会索要很高的报酬,而您康慨的应允了。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该为我的薪水,而进行冒险,哪怕因此丢失了我的生命。”
“很好,中尉。”孟绍原赞许地说道:“那么,现在还有一点小事需要解决。”
“什么?”
凯普斯中尉才问出来,很快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孟绍原一拳头砸到了他的脸上。
顿时,凯普斯中尉的眼角出现了一大片的淤青。
凯普斯中尉捂着眼角,苦笑着说道:“先生,难道在战后,您真的不考虑去当一名拳击手吗?”
“八嘎!”
孟绍原却勃然变色,掏出手枪,用日语大声吼道:“你这个该死的间谍!”
他和谢长城一起,推搡着凯普斯中尉走了出去。
外面,桑德上校和那些战俘军官团的人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
当看到被殴打的凯普斯中尉出现,看到他眼角的伤痕,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怒。
桑德上校完全不明白“大卫”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知道,对方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
他上前一步:“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该死的间谍,该死的!”孟绍原换成了英语,确保每个人都能够听到:“现在,我命令你们让开!”
桑德上校阻止了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部下:“先生,你可以带走上尉,但是,你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你们这帮肮脏的美国人!”孟绍原却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会和你们谈任何的交易,不会!”
这些美国人,眼睁睁的看着凯普斯中尉被带走了。
“怎么办,上校?”斯特里少校焦虑地说道:“凯普斯会被折磨死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桑德上校喃喃说道;“让我们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