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艺进门就笑着给吴菊打招呼,并送上了从文大嘴家买的东西。
“吴婶,逗孩子呢!来,这是买给你的,淑梅在吗?今天她怎么没去厂里?”
“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淑梅在屋里呢!病了。”
吴菊向来贪得无厌,嘴里说着客套话,手却早已不停使唤的接过了博艺手中的东西。
博艺轻捏着小双凝的脸蛋,嘴里还发着咕咕呱呱的青蛙叫声逗孩子开心,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可一听到吴菊说淑梅病了,他瞬间收起了笑容,闷声不吭的朝屋里走去。
看着躺在床上,病得不省人事的淑梅,博艺心里难受至极。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这是在张家,她是继宗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做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博艺来啦!”
看见博艺进门,无助的继宗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不知道博艺对淑梅的情意,他也顾不得别人会说什么流言蜚语,他首先在乎的还是淑梅的安危。博艺来了,正好可以带淑梅去医院。
“听说淑梅病了,严重吗?”
“严重,从早晨到现在都迷迷糊糊的,刚刚阿爹做的饭,我叫她起来吃,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继宗看着床头柜上的饭菜说到。
“那……那怎么不送她去医院啊?”
“我也想啊!可你看我这样,怎么送?”
“张叔他们……”
“别提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阿娘。”
看着面色苍白的淑梅,博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没等继宗开口,就扶起昏睡的淑梅,“继宗,我送淑梅去医院,什么事都没有生命健康重要。”说完,他把淑梅背到了背上。
“博艺,那就麻烦你了。”
“你我还客气什么?我先去了。”
博艺打着和继宗是兄弟的幌子,名正言顺的救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你小心一点,淑梅衣服兜里有钱。”
继宗还不忘叮嘱博艺,可博艺早已匆匆出门,是否有把他的话听完也未可知。
看到博艺背着淑梅出来,吴菊惊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你们……你们……”她还没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博艺已经飞奔出门。
一个是死了媳妇的单身男人,一个是丈夫瘫痪了的活寡妇。这一出去,要是被别人撞见,那吐沫星子准会满天飞,吴菊急得是直跺脚。
“孩子他爹,你还不赶快跟去,你是让你张家成为十里八乡的笑柄吗?”
张炳林慢条斯理的从房里出来,提着他的长烟杆,“现在知道急了,早就让你送淑梅去医院,你干啥去了?”
“好啊!老的少的翅膀都长硬了,都学会抵怼我了。”吴菊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抄起石桌上的簸箕,就朝张炳林砸过去。
张炳林利落的一闪身,夺开了飞过来的庞然大物,朝院外走去。
反正我们是无法理解吴菊眼里的三从四德的,这正常的背淑梅去医院看个病,她觉得是伤风败俗。那让她男人染指自己的儿媳妇,她却觉得是理所当然。
淑梅在医院的这几日,博艺一直守护在旁边。淑梅高烧不退,他整夜为淑梅用热毛巾屋里降温,直到淑梅的体温下降为止。
淑梅醒来后的第一餐饭,也是博艺一勺一勺喂她吃的。虽然淑梅一直强烈反对,但博艺还是一直坚持要那样做,淑梅无奈,只好勉为其难的顺从。
看着和继宗一样,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博艺,淑梅竟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博艺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就是守护自己的天使,眼中泛起感动的泪花。片刻的胡思乱想之后,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在旁为她搓洗脸巾的博艺,听到她这一记响亮的耳光,被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淑梅。
“淑梅,你没事吧?”
“没事,蚊子咬我。”
这大冬天的,哪里来什么蚊子,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说谎也不经过大脑。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打自己的。博艺知道淑梅是在撒谎,她肯定是心里有事,但淑梅不说,他也就不多问。
淑梅在医院足足待了五天,自己身上那点钱用完不说,博艺还给垫上了一大笔。
这穷人啊!是病不起的,辛辛苦苦这么久,这一病啊!就回到了解放前,身无分文不说,还有更坏的事在等着她。
砖厂厂长成功将自己的资金转移,同自己的原配离了婚。
当初淑梅的威逼,他是牢牢记在心中。他堂堂一个大型砖厂的厂长,却要对一个小女人服软,这口恶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男人记起仇来,比女人还要不可理喻。厂长从民政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厂里开掉淑梅,发泄内心憋了这么久的气。
本来他还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面子上过得去,不至于被说成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没曾想淑梅的长病假,让他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以淑梅三天两头请假,耽误订单的准时完工为由,将淑梅给炒了鱿鱼。
病好后的淑梅,本想抓紧时间去厂里挣点钱,用以过日,家中实在是家徒四壁。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进到厂门口,就被守卫员告知:“大妹子啊!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结工资?”
结工资?淑梅满肚子的疑惑,皱了皱眉,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守卫员,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厂长的办公室走去。
老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她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门,心中虽然生气,但却想不到丝毫可以挽回的办法。
厂长见她进来,把已经准备好的一点钱,往桌上一拍,“拿着钱滚蛋,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厂长原本还想向她解释开除她的理由,可看着淑梅横眉怒眼的,他就来气。我是老板,我想开谁就开谁,还犯不着和她们论长短。
淑梅走到桌前,将钱拿着手上数了两遍,然后放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饶过桌子,朝厂长的位置走去。
淑梅是怎样的角色,厂长是心知肚明,看着淑梅向自己逼近,他慌慌张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
“你想干什么?”
淑梅没说话,举起手狠狠的给了厂长一记耳光。由于事出突然,厂长没来得及反应,淑梅这一耳光是扇得又准又给力。厂长是险些被她扇翻在地,还好有桌子挡住,才免了狼狈摔到地上的尴尬。
站稳脚跟后的厂长举起右手,想还击过去。淑梅见状,并没有闪躲,反而把脸侧着迎上去,示意他赶紧打。
见淑梅如此,厂长反而退缩了,高举的手又放了下来。
“呸!小人!”
淑梅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从嘴里挤出小人两个字后,走出了厂长的办公室。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对于淑梅而言,刚刚有了起色的日子,再一次跌入到深渊。前途渺茫,她再次失去前进的方向。
生活已经这样,娘家还是不放过剥削她劳力的机会。她忙完自己家地里的活,还要赶回娘家去帮忙。没有了工作,她还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忙完了一年的最后一季收种,就逼近了年关,淑梅也彻底的清闲了下来。
有刚从地里挖的红薯,再加上从猪嘴里匀下来的玉米。淑梅把它们做成红薯汤和玉米饼,勉强还可以裹腹。但淑梅深知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靠着家里那点微薄的收成,根本没有办法衣食无忧。
其实也只有她每天都饿着肚子,吴菊和张炳林老两口,还私藏着不少粮食和钱,趁她出门不在,她们都会偷偷摸摸的开小灶,反正他们是不会把自己饿着。
唐博艺还是和以前一样,竭尽所能帮助淑梅,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他都会变着法的找借口去帮忙。
但帮衬归帮衬,博艺再怎么倾力付出,也难以以一人之力撑起两个家庭呀!
为了生计,淑梅再一次踏上寻找工作的征途。
村里是没什么活可干的,她去到了镇上。体力活倒是挺多的,但大部分都不要女性。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找上称心的工作。
一日,淑梅又吃了闭门羹后,坐在镇子上的一棵老榕树下发愁。经过一天的奔波,淑梅早已累得两腿酸软,再加上一天没吃一点东西,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拿出早晨出门时带在身上的一块玉米饼,玉米饼早已凉的发硬,但对她而言,这饼可珍贵着呢!她一口一口小心的咬着手里的饼。
这时,一个穿着整洁,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坐到她身旁的石头上,那女人满脸的友善,看起来让人感觉特别的好相处。
“大妹子,你就吃这个啊?”那女人看着淑梅手中硬邦邦的玉米饼,用怀疑的语气问到。
“嗯!”
淑梅冲着她尴尬的笑了笑,小声的嗯了一声,下意识把手里的饼拽的更紧。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她的话触碰到了淑梅内心的伤口。片刻的紧张后,她继续艰难的吞咽着口中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