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放过他的领带啊?
凌默宸没看许若瞳并不愉悦的表情,亲手取下了衣架上的西服,伸胳膊穿上,然后,直接出了卧室。
许若瞳站在原地,看着凌默宸的背影,快速地眨了眨眼。
这头妖畜,因为西服上的一小条折皱,就能龟毛到让人把干洗店的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居然能戴着这么一条如扭曲的赤练蛇一般的领带,堂而皇之地出了门去见人?
他就不怕丢他凌大总裁的脸么?
许若瞳只呆了两秒,就赶紧跟在了凌默宸的身后,也走出了卧室。
恭送凌boss出门,是凌默宸出门前,她应该尽职做好的最后一件事。
凌默宸走到客厅玄关处,正弯腰换鞋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
“我昨晚,让钟实给你订了今天上午十一点的机票。我有个重要的会要赶时间,一会儿齐白会过来送你去机场。”
顿了一下,他又道:“还有,沙发上的零食,记得带上。”
许若瞳听他这样一说,才发现沙发上果然放着好大一袋的零食。
透过透明的塑料购物袋可以看到,那些零食的品种非常多,也制作得非常的精致。
许若瞳眼睛一扫之下,只觉得心里一暖。
暖过后,她又觉得她太好打发了,只是一袋零食而已,难道这样你就能被收买了啊?这要是战争暴发,你铁定是个会当叛徒的货吧?
凌默宸换好了鞋,打开门,去了电梯间。
电梯到了,他跨入电梯前,又补了一句:“不许再瘦了,影响手感。”
许若瞳呆立于原地,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电梯,这才回了屋里。
一关上门,她就在自己的身上捏了捏。
又软又弹,手感哪里不好了?
不过,好像的确是有些缩水啊。
飞机上,许若瞳依旧戴着黑超。她看着机窗外飘浮着的朵朵白云,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在机场候机时,虽然她戴着黑超、口罩和帽子,但还是被不少人认出了她。
虽然成名已不是第一天了,但许若瞳还是明显感觉到,经过了昨夜的颁奖礼,她还是不一样了。
曾经,凌默宸说要捧她登上影后的宝座。那时,她更多的还只是以为凌默宸是说着玩的。
然而,昨晚以后,她忽然发现,影后的宝座正在前方的不远处,向她热情地招着手。
与凌默宸的这种关系,刚刚好有整整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她从一个挣扎于生存边线的穷人,变成了今天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在这离地两万多英尺的高空,许若瞳突然不知道,凌默宸究竟是毁了她,还是救赎了她?
迷茫间,她不禁又想起了导演柳青的话:不破而不立!不毁,如何立新?
许若瞳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柳青的这句话,一时之间,心中是百味杂陈。
一回到剧组,许若瞳就收到了剧组伙伴们的热烈祝贺。
虽然许若瞳自己觉得,其实她还是她,还是那个时常心里迷茫和害怕的小女人,但周围人对她态度的微妙转变,还是让她知道,她已经不一样了,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吗?
许若瞳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这部戏,许若瞳与章瀚的对手戏,当然是最多的。
章瀚这个人寡言少语。镜头以外,他几乎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但只要有人主动过去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又通常会很耐心详细地给对方解答。
和章瀚对戏已一月有余,许若瞳与章瀚也不像刚入剧组时那么对彼此感到陌生了。他们对戏时的感觉越来越好、越来越流畅。
许若瞳觉得,她越来越容易进入状态了。
这部《无路可退》在柳青的指导之下,已慢慢显出了一个完整的轮廓。许若瞳可以感觉到柳青想在影片中表达的那种,对人生深感迷茫和无奈的感触。
或许,这正是柳青自己时下的状态吧?许若瞳常常忍不住就会这样想。
这一天,剧组在拍几个配角的镜头时,许若瞳走到了章瀚身边。他今天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章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章瀚扭过头来,看着许若瞳微微一笑:“啊,对不起,今天状态不太好,害得你总是跟我ng。”
许若瞳大度地笑笑:“从开拍到现在,一直都是您带着我走戏,我都一直没有好好地感谢过您,您还跟我这么客气,让我怎么好意思?”
章瀚也笑:“你现在不一样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更不一样的。”
虽然章瀚一直在笑,但许若瞳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几丝勉强。
“我还是我,没有了您的带入,我还是很难入戏。”顿了一下,许若瞳才问:“章老师,如果您有事,不妨说出来。虽然我也没什么能力能帮您,但说出来,总会好一点吧?”
章瀚还是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没吭声。
许若瞳以为这涉及他的**,就也没打算要继续追问下去。
她刚想转身离开,谁知,章瀚却突然又开了口。
“我老婆难产。今天凌晨进的产房,到现在也没生。我很担心,很想去看看她,但这边的情况不允许。”
许若瞳因这情况,惊得嘴都张开了。
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母子两人的平安如些地紧牵在心里,难怪章瀚今天的状态这么不对。
“我觉得柳导他们还是很好说话的。您去找他说说,请个两天假,应该没事的。”
章瀚摇了摇头。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合同里写得很清楚,要服从剧组的工作安排,中途不允许离开剧组中断拍摄。不然,我需要赔偿剧组损失的。
而且,我入行这么多年了,这部戏还是我第一部担任男一号的戏,我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到这部戏的拍摄。我老婆在电话里,也不同意我回去看她。她说,顶多就是剖腹,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若瞳听了这话,很是难过。
坐在章瀚的身边,许若瞳简直觉得脸上发烫。
章瀚虽是男一号,但这部戏戏份最重的是她,而不是章瀚。开拍至今,她都已经请过两次假了。就两天前,她还因为领奖才请了假。
可是,人家章瀚碰上了这么大这么紧急的事,心里都担心成这样了,却连开口请假都做不到。
章瀚的年龄和在圈里的资历,都远远高过她。但人家熬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得到了眼前这个机会。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许多事的确是不比不知道。
许若瞳的确也很努力,可难道人家章瀚就不努力了?比她更努力的人,只怕还大有人在。
只是,能像她这样有机会的人,却实在是少之又少。
一想到这个,许若瞳心里对凌默宸的感觉,就越来越是复杂难言了。
章瀚说完这些话,立刻意识到有些话自己不该对着许若瞳说的,就忙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许若瞳脸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回道:“您不要说对不起。我……”
许若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不要在无衣可穿的穷人面前说自己热。她现在若再说什么别的,恐怕反倒会给人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
于是,她没再说下去了。
下午时,许若瞳留意到章瀚拍摄之余,走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挂断时,他脸上的神情松快了许多,而且面带了喜色。
待他走近了,许若瞳问他:“嫂子生了?”
章瀚脸上是盛开的笑容:“嗯,生了。生了一个女儿,六斤二两,顺产,母女平安!”
许若瞳立刻也是满面笑容,刚要说恭喜,章瀚连忙食指在唇边一树,“嘘”了一声。
“先别说,等今天的镜头都拍完了,我去外面买些吃的回来,请大家。”
许若瞳连忙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我明白。记得一定要收红包啊。我一定第一个给。”
章瀚闻言,就呵呵呵地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不管剧组别的人是真心祝贺,还是因要出血而肉疼,反正许若瞳是高高兴兴地包了个千元红包给章瀚。
夜昙与肖遥战了个棋逢对手,平分秋色。最终,两人的剑一个停在对方的咽喉、一个停在了对方的心口。两人都及时地收住了手,都没有让剑多进一分。
肖遥问:“这一个多月,你有许多机会可以杀我,为什么不下手?”
夜昙面无表情,答:“因为没把握。”
两人都再无言。
一个想:“你怎会没把握?你与我公开对剑是平手,若是偷袭和暗处下手,我又如何躲得过?”
另一个却自问:“是啊,我为什么没有下手呢?”
这一次,肖遥再一次看着夜昙消失于夜色中。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和她的最后一次对峙。
暗处,顾盼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丝狠厉的目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晚上,靠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许若瞳一边啃着凌默宸亲自给她买的零食,一边拨弄着吉它的弦,旁边是纸笔和手机,以方便她录下或记下她认为可用的音符。
《无路可退》的镜头已拍了一半了,她的主题曲却连影都没有。
同样是死卡着,但和写瑞凯要求她写那首电影主题曲的前期情形不同,那首她是完全找不到感觉,而这首却是想法太多,她抓不到最让她有感觉的那一缕。
袁援见她在工作,就拿起手机开始看微信。
许若瞳现在的官方微博和微信,主要是她在维护。只是,每次发内容前,她都要拿给许若瞳看。对于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容,则需要整个小组商量过后才能正式发布。
夜昙回到杀手组织总部,向首领复命,被首领痛骂。
“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你去杀肖遥吗?”
“属下不明。”
夜昙的确不明白。虽然她的身手不弱,但组织里比她更强的杀手并不是没有。她已连续失败了两次,按组织内部的规矩,她要受三刀六洞之刑,才能抵销任务失败的过错。然后,组织将会派出别的杀手接过她的任务。
但这一次,首领按规矩命她自行执行了三刀六洞之刑后,却依旧命她去杀肖遥。
“因为当年,你夜家一百六十三口,就是全都死在肖家之手。若非肖雄勾结阉党诬陷你父,你夜家又怎可能被判谋逆之罪?他肖家又如何获得圣宠,得了这世袭的爵位?”
首领之言,夜昙想要不信,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首领根本没有骗她的必要。
组织里杀得了肖遥的人,根本不只一个。首领之前不告诉她,只是不想让她因为仇恨而影响了冷静。但现在见她对肖遥已是杀意全无,这才告诉她真相罢了。
而且,首领既是组织的头目,又是她的恩师。她一身功夫大部分来自首领,十几年的授业和养育之恩,又有何必要骗她?
“是,属下明白了。这一次,属下必取了那肖遥之命。”
戴着恐怖的凶兽面具的首领,只“嗯”了一声。
《无路可退》的夜戏太多,许若瞳过起了黑白颠倒、真假不分的生活。
她常常觉得,自己活在电影和现实两难分清的状态中。
终于,某天,她躺在酒店的房间里,又迷迷胡胡地进入到了这种现实虚幻难以分清的境界。突然,几段清晰的歌词,窜入了她的脑中。
我们相遇、我们相爱,我们相杀,
我们相疑、我们相信,我们相知。
我,近在咫尺。你,遥不可及。
我们,无路可退,我们,唯有一路到底!
她迅速地把歌词记下,先是有种终于得了灵感后才有的畅快感,但不久,她又觉得胸口被一团什么东西严实地堵着,连呼吸都不畅,然后莫名地,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的脑子里,居然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为什么?
风,狂吹。雪,乱舞。发丝,缠绕纠结。
一袭白衣的肖遥,倒在雪地里,嘴角是黑色的血。
夜昙站于他身前,剑尖直指他心口,但握剑的手,却颤得厉害。
“怎会这样?”
肖遥淡然一笑:“我把酒换了。”
夜昙眼底闪过几许痛楚,看着肖遥,又问:“为什么?”
肖遥又是淡然一笑:“我不死,你仇难报,恨难灭。”
夜昙握剑的手,颤得更厉害了,又问:“为什么?”
肖遥不再答,就只是深情地望着她,微笑。
终于,夜昙手中的剑落地,跪倒在了肖遥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