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家三个是不折不扣的校友。
李肖大学毕业后到回国前,曾在华尔街就职过一段时间,是名符其实的女强人。
以她的才干和能力,要进世界五百强做个什么高管和超级金领之类的,是随随便便的一件事。但她却出乎当时身边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回了国,白手起家地创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并经营得有声有色。
许若瞳在知道李肖出自普林斯顿后,曾经猜想过,李肖会不会是爱上凌默宸了,所以才抛弃了她擅常的金融专业和金融工作的经验,回国创立了现在的经纪公司的。
刚这么一想,她就骂自己脑子一定是会被驴踢过,而且,一定是被一头在驴子的队伍里智商也堪忧的驴踢了,才会这么想的。
李肖回国创业时,凌默宸那会儿还呆在美国不肯回国呢。
更重要的是,李肖如果爱凌默宸,那她怎么可能明知道凌默宸和她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下关系,还要当她的经纪人?
总之,李肖在许若瞳眼中,就是个怪女人,一个能干到不行的怪女人。
其实,以李肖的能量,在凌默宸封杀她期间,她也是有能力为她找到活干的。
但据许若瞳的观察,李肖好像也是因为顾忌凌默宸的感受和面子,才在凌默宸态度不明时,没有太积极地为她找活干。这让许若瞳觉得,她和凌默宸颇有点狼狈为奸的味道。
这让她心里对李肖,多少有了点意见。
马不停蹄的三天忙下来,工作组帐户新入帐180万,而且,这还是税后收入。原因是,谈合同时,李肖坚持把税金给谈到了由甲方负担。
许若瞳算了算可以进她自己腰包的钱,就很不干地暗暗地骂了句——万恶的资本家!
当然,这资本家不是指李肖,而是指凌氏和天昊。
妈蛋,本小姐简直是太悲催了,又是陪睡,又是做苦力赚钱的。
累得跟狗似的许若瞳,一上机,就敷了张睡眠面膜,然后就抓紧时间开始补觉。
许若瞳偶尔夜里睡不着时,脑子里居然会闪过一个念头:凌默宸那头妖畜,现在又在吃哪道菜了呢?
每当她这样想时,许若瞳就发现,她心里居然隐隐地会有些不舒服。
夜昙回到杀手组织里,向组织的头领汇报说她功夫不够,杀不了肖遥,请求组织另派人去刺杀肖遥。
头领冷笑:“肖遥功夫的确不错,但杀手杀人,不是只靠刀剑的。尤其,是女杀手。”
夜昙只好退下,筹划第二次的刺杀行动。
而这次,按职业杀手的职业手段,在她已实际试探过肖遥的警惕性和功夫强弱后,她就应该想别的办法接近肖遥,然后,趁肖遥放松警惕时下手击杀。
头领的意思也很明显,是让她采取美人计。
夜昙在路上巧遇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那孩子先天不足,看样子是养不活了。她抱着孩子,跪在肖遥常去的一家茶楼的不远处,所跪之处摆了张草纸,上书内容为:救吾儿者,奴家愿终生为其奴。
肖遥路过时见到了民妇装扮、且一脸脏污的夜昙。
今天的戏,其中一幕就是这个场景。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幕戏,却拍了许多条都没过。
没过的原因很多样,有围观的群众演员表现不合格的,也有许若瞳状态不对的,也有章瀚表现不够自然的。
“许若瞳,你虽然是夜昙假扮的孩子母亲,但她假扮的目的是让人信以为真。而且,在剧里,肖遥是一个很精明的男人。夜昙想要骗到他,必须下真功夫。
你刚刚的表现,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母亲即将面临可能失去孩子的无奈和悲痛。你想一想,一个母亲为了挽救自己危在旦夕的孩子,她应该会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柳青指导完许若瞳,又接着指导章瀚。
“章瀚,戏里面的肖遥,在那个动荡饥饿的年代,是位身居社会上层的人士,他表面上玩世不恭,骨子里却侠骨柔肠。他的玩世不恭是对时局和世事的无奈和嘲讽,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我保护,即和而不同。
这幕戏里,你要将他的这种矛盾状态表现出来。不能太正,但也不能过于邪气。太正和太邪,都不是肖遥。你好好琢磨一下这个味道。”
跟柳青拍这部戏已近一月,许若瞳现在也慢慢地习惯了这种,一个表面看起来简单平淡的镜头,却也要用心去体味剧中人物心理的精致表演方式。
酝酿已毕,一众群演也沟通到位、各机位、各小组也各就各位,柳青再次喊了一声“a”。
许若瞳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头发凌乱如草,双眼红肿,嗓子干哑,脸上的脏污被眼泪冲洗过后,留下道道斑驳不匀的痕迹。
她一边口里不断地念着“求好心的大爷大婶们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啊”,一边不时地冲过路的人磕上一个响头,额头上早已血流不止。
从她面前路过的人,不时有摇头叹气的。
肖遥路过,也和大多数路人一样,路过即走。可是,人都走过了,却又还是叹了口气,折返回来。
见了跪地的母子二人,他问:“你男人呢?”
夜昙哽咽着答:“赌钱耍老千被人砍了手,回来后伤口破伤风,不治身亡。只留下了奴家和苦命的儿。娘家人也都没了。”
肖遥问:“看你细皮白肉的,你会做什么粗使活儿?”
夜昙答:“只要救活了奴家的儿,给奴家和儿一口饭吃,奴家推磨洗衣,什么都能做。”
肖遥甚是为难,终于叹道:“也罢,爷就赏了你这口饭。”
夜昙感激涕零,当时就激动得泪流不止,给肖遥连磕了三个响头。
柳青一声“cut”。终于过了!
这是许若瞳有史以来,最没有形象的一幕戏。在监视器里一看之下,许若瞳自己都没认出自己来。
她就笑:“柳导,您可真会毁人!”
柳青答:“不破而不立!不毁,如何立新?”
许若瞳只好复:“柳导你牛,我就跟着你混了。”
苏晓菲在剧中,饰演肖遥的表妹顾盼儿。
顾盼儿自小就被指婚于肖遥。她从小也暗恋表兄肖遥。
顾盼儿父亲因得罪被革职杀头,母亲悲痛欲绝,一条白绫随夫而去。于是,她只能投靠到表兄肖遥这里。
肖遥父亲为驻边武官,因旧伤复发,年仅三十六就过世。肖遥因父之功,承袭虚爵,拿半禄而不必赴边,当然,他这虚爵也没有任何的实际权。
夜昙入府后,肖遥请了太夫为孩子诊病。但孩子病情实在太重,三天后,还是不幸夭折了。肖遥为孩子买了口薄皮棺材,葬了孩子。夜昙无处可投,请求留在肖府,肖遥答应了。
剧情由此开始,逐渐进入矛盾暗涌阶段。
许若瞳与苏晓菲这算是第二次合作了。第一次许若瞳是公主,苏晓菲是丫环。这一次两人倒过来,许若瞳是假扮的粗使丫头,苏晓菲则算是半个肖府的女主子。
拍摄之余,大家一起吃着剧组的盒饭时,苏晓菲颇有点农奴翻身把当家的感脚。
“姐我这回,终于也演了回千金主子了。”
许若瞳看着苏晓菲,眼里也是笑意盈盈。但她知道,苏晓菲这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但这句话的背后,含了她多少的心酸,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娱乐圈是一个很残酷的圈子,千年老二、千年丫环有的是。连一线明星想要突破角色的定位都很难,何况是像苏晓菲这种全无背景、本身相貌条件又算不上特别出众的、十八线以外的小演员了。
这次若非许若瞳特别让李肖向剧组推荐,苏晓菲就是再演个五年、十年,到了连丫环和龙套都演不了时,恐怕也就再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但让苏晓菲难受的是,她好不容易做了回主子,却偏遇到一个要虐待人的坏主子角色,而且被她虐的对象,还是她的好友、兼推荐她演上主子一角的许若瞳。
夜昙虽然依旧穿着粗衣布衫,但洗干净脸后的她,却是楚楚动人。
而且,肖遥对这个寡妇,好像还特别的怜惜,说是粗使俾女,却根本没让她做什么粗使活儿,而是让她在书房里伺候他。
原因是,孩子下葬时,肖遥听夜昙念了一首诗,她还亲手给夭折的孩子,写了一篇祭文。肖遥因此知道,这妇人是读过私塾,有些诗书底子的。
这就令顾盼儿很看不过眼了。
于是,各种小心思就动起来,各种小阴谋也耍起来。夜昙因此,在肖府吃了不少暗地里的皮肉之苦。
这其中第一件,就是被掌嘴。
拍这段戏时,苏晓菲怎么都下不去手。
许若瞳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就给她打气:“你最好一巴掌打足来,一条就过,不然,我还得多挨两下。”
拍摄前,苏晓菲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才示意柳青可以了。镜头前,苏晓菲情绪饱满、眼神满是嫉恨、胳膊也抡得很圆,一巴掌扇下去,还真就过了。
可是,柳青才一喊“cut”,苏晓菲就立马跑过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许若瞳,眼圈就已完全是红的了。
在现场的剧组的人,见此也都没有像平时一样,拍完一个镜头,就说笑一下。
倒是许若瞳自己,双手捧着苏晓菲的脸,安慰她道:“傻妞,你看你刚刚演得多好,多有主子的派头呀,居然一条就过了。拍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几条是让柳导一条就喊过的呢。”
苏晓菲被许若瞳安慰得一边笑着,一边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
她快速地伸袖子擦干了眼泪,心疼地摸着许若瞳的脸,问道:“疼不疼?”
许若瞳坚决地摇头:“不疼。”
苏晓菲就声音不小地道:“还说不疼,脸都肿了。”说着,她的眼泪就又冒了出来。
许若瞳就笑话她:“这才刚开始呢,这你都受不了,那后面的戏你还怎么演呀?不得哭死来?”
苏晓菲就小声地道:“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真不该接这戏。”
许若瞳就骂她:“傻话!”
镜头一条一条地拍过去。转眼,许若瞳就迎来了戏里另一个重要的剧情点。
顾盼儿趁肖遥不在府中,找了个欲加之罪,将夜昙狠狠地鞭打了一顿。
夜昙因曾被肖遥救过,怕肖遥发现她身上的旧伤伤疤,以“男女授受不清”为由,坚决拒绝探伤。
肖遥因此不再隐瞒,告诉夜昙,他那天在茶楼下决定收留她时,就已知晓她就是那个女杀手。而且知道,她入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他。
夜昙惊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肖遥定定地看着夜昙,答:“因为,你的眼睛。”
夜昙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问:“既已认出我,为何还要收留我?”
肖遥考虑片刻后,答:“不知道。”
就这几句简单的对白,一上午都没拍过。
柳青对这一条重要剧情的要求,特别的偏执,对许若瞳和章瀚两人的表演,总是说:“火候不行,味道不对。”
然后,就是一遍遍地对着两人解说这段戏的要点,和表演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这段戏是夜昙和肖遥情感纠缠的一处暴发点,是全剧很重要的一处戏眼。
肖遥的“不知道”,并不仅仅只是对他和夜昙之间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的不知道,更有他对自己人生、对世事的迷茫。
但迷茫归迷茫,他还是选择了收留这个女人,这个设计要杀他的女人。
对夜昙而言,经过了与肖遥长达一个多月的近身相处,她对肖遥的了解,与当初仅仅只因偶然而救过她的那个男人,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显然再次被触动了。而这次的触动,对她而言,是危险的,也是美丽的。
那张脸,一直以来,她都极力地想要逃避。但那张脸,她又越来越觉得,其实很迷人。
许若瞳觉得现实中的她,仿佛有些和戏里的夜昙一样,正在不由自主地接近着危险,那美丽的危险!
那幕困难而重要的戏眼,经过了章瀚和许若瞳一夜的酝酿和思考,第二天,终究拍过了。
接下来,许若瞳迎来了她进入剧组后的第一场,需要吊威亚的高难度打戏。
夜昙被识破了身份,终于抽出了缠在她腰间的软剑。
其实,肖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两人终于是不再需要隐藏自己的心思,彼此以真实面目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