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轰然降落,应真寺虎视眈眈眼珠一刻不错地盯着陆叶。
说自己只是个路人,谁信——傻瓜才信!
云淮阳的修为如何应真寺清楚得很,至少他自己没把握能在举手抬足之间不费吹灰之力打得他屁滚尿流。
陆叶对上应真寺犀利的眼神熟视无睹,跃下浮空云舟走向李韶泉和卢凤媛道:“我帮你们除去勾魂蛊。”
他刚才已在脑海里翻阅过一遍有关巫道蛊虫的典籍,推敲下来用天德八宝炉火炼化最稳妥,只是过程麻烦一些,还得加倍小心以免伤到宿主。
卢凤媛却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李韶泉上前抱住妻子,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岳父肯定不会有事。我们这就赶回岩门城,先弄清楚情况。”
卢凤媛是心性坚强的女子,抽泣着冷静心神,默默握住丈夫的手站起身,对陆叶歉疚道:“陆兄弟,姐姐刚才错怪你了。”
陆叶不以为意道:“李夫人是将门虎女,没把我这来历不明的家伙投进岩门城的大牢,已经很客气了。”
卢凤媛想笑却笑不出,念及父亲的遭遇,不晓得他是生是死,云淮阳被打跑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回去后把满腔愤怒发泄到爹爹头上?
一时悲从中来道:“陆兄弟,勾魂蛊的事稍后再说。我想尽快赶去岩门城找到爹爹……”
应真寺站在云舟上冷冷道:“如今的岩门城成了云淮阳的地盘,你这般冒冒失失一头撞进岩门城,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李韶泉道:“我们可以乔装易容,偷偷溜进城中。”
陆叶道:“我正好要去岩门城,可否同行?”
众人一怔,陆叶拔刀相助打跑云淮阳已是意外之喜,谁也不好意思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提出更多的要求。毕竟,搭救卢东润,目前情形下无疑是与永贞殿作对。千百年来,除了北方的另一座神殿敢与其分庭抗礼之外,永贞殿控制下的半座巫域几乎无人能够违拗挑战它颁下的法旨!
李韶泉正色道:“陆兄,你的好意愚夫妇心领了。岳父大人遭人陷害身陷囹圄,我们身为子女自当设法解救义不容辞,此行吉凶难测请恕在下不能与你同行。云淮阳虽然逃了,但神殿高手如云,仅天境宗师就不下十数人,更不要说中土五国万千信徒……”
陆叶好奇道:“天境宗师的修为有多高,较云淮阳如何?”
李韶泉看陆叶的神色不似作伪,便解释道:“巫域的修为共有九层境界,分作窥径、登堂、入室、观微、知着、通幽、坐照、忘情、大乘。其中前三境合称人境,当中三境叫做地境,最高的三层境界方才称得起天境。”
他怕陆叶听不明白,索性打开话匣子道:“云淮阳的修为据说已达到通幽境,也就是地境巅峰,尚差一步方能跻身天境。但就是这小小的一步,譬如天堑难以跨越。我曾听恩师提及,永贞殿的殿主也就是位列巫域四大宗师之一的天巫肇方秤,很可能已经参悟大乘之境,寰宇无敌!”
陆叶听了逐渐开始明白,巫域的修炼道统和洪荒天下大同小异。云淮阳的修为按照洪荒天下的修炼境界划分,八九不离十应是结丹阶,恰好对上李韶泉所说的通幽境。
以此推类,那位永贞殿的殿主天巫肇方秤的修为多半就在归元阶上,如果造化丰厚或许有望冲击仙人境。
但在洪荒天下一旦飞升总有天界可去,就不太清楚巫域的修仙之士踏破天关去向何处了。
倘使此间的绝顶高手道行与归元阶相当,陆叶自觉还是可以往光明山上闯一闯的。
再想到陈斗鱼和商嘉禾,倘若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流落到巫域,凭这两位战斗女神的修为,当真可以由着性子横着走。肇方秤的归元阶,碰上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只能低头叫姐姐。
陆叶跟着又问了有关结匈国、中土五国和永贞殿等等各方势力的情形,李韶泉侃侃而谈知无不答,令他茅塞顿开进一步了解到巫域概况。
原来巫域和洪荒天下一样分成了九州,因为自认是天眷之地故又被称作“天陆”。不过九州的叫法和洪荒天下明显不同,而且自古以来南北对立严重征伐不休。
究其源头,便在于巫门道统的归属乃至对天陆的控制权。
据传自巫祖开天辟地以身化作天陆起,便在人间留下了一脉衣钵,正是永贞神殿。然而传承数千年后,神殿渐渐内讧分裂,其中一部远走塞外另立门户创建日月神殿,一南一北从此长年对峙势同水火,彼此将对方视作异端。
又经过数千年,永贞殿整合南方扶持起中土五国自诩正统,不断北伐试图击溃日月神殿势力。而日月神殿争锋相对,倾力打造结匈国与之抗衡。现今结匈国及其附庸占据了九州三分,看似处于劣势,可凭借着北方幅员辽阔民风彪悍,雄飞之才层出不穷,反而有后来居上转守为攻之势,而且四大宗师亦占据两席丝毫不逊色于永贞殿。
李韶泉尽管忧心忡忡,仍然原原本本将自己所知尽数告诉陆叶,最后道:“陆兄,承蒙你仗义相助,如果我们夫妇有幸渡过此次劫难,必定请你到岩门城作客。奈何今时今日,着实不便邀你前往。”
卢凤媛发愁道:“可是我们到底如何才能救出爹爹?神殿为何会听信谗言,竟将咱们也当作了叛逆。”
应真寺道:“叛了又如何,许他昏聩无情背信弃义,就不许我自保?师弟,干脆你和我联手救出卢东润,再献了岩门城投了结匈国如何?”
李韶泉和卢凤媛吓了一大跳,异口同声道:“不可以!”
“难不成你们要跪在云淮阳的脚下,求他放了卢东润?”
李韶泉垂首沉思,卢凤媛也知去求云淮阳根本死路一条没有半分希望,不禁落下泪来。
陆叶见此情形默然一叹,这夫妇二人都是侠肝义胆的忠贞之士。可偏偏越是如此,就越不敢兴起叛国反教的念头。
陆叶可以对永贞殿没好感,可对李韶泉夫妇而言,内心深处总还残留着一丝希望。
相形之下应真寺就不同了,哀莫大于心死,满门被诛的遭遇刻骨铭心,他必然对永贞殿恨之入骨,自然不存在任何敬畏之情。
那自己呢?自己对天界,对始祖对太上,好像也不存在多少敬畏之情。
都说旁观者清,原来只是因为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
陆叶不会毛遂自荐帮着这对小夫妻冲进岩门城一通打砸,把卢东润捞出来交给两人。
自己不是神,更不会越俎代庖用神的思维方式做事。
须臾后,李韶泉望着妻子道:“不管怎样,我们先要见到岳父大人,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再作计较。”
卢凤媛心乱如麻,点点头道:“好,我们入城。”
应真寺呵呵道:“夫唱妇随好一对恩爱伴侣。但愿你们能感天动地,让永贞殿大发慈悲。”
李韶泉苦笑道:“师兄,小弟已是心如刀绞六神无主,你就莫要再取笑了。”
应真寺冷哼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早知如此先前我一枪捅了你这傻瓜,反落个痛快。”
卢凤媛哪怕知道应真寺是在关心自己的丈夫,仍受不了他的毒舌,道:“即使死了,我们也无怨无悔,总好过叛国投敌有家难回最后做个孤魂野鬼!”
应真寺面色微变,李韶泉尴尬道:“凤媛,快向应师兄道歉!”
卢凤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红了脸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应真寺却怔怔摆手道:“道什么歉,她没说错,我就是个孤魂野鬼。师傅走了,我应家满门死绝。倘若你也傻乎乎地给永贞殿送上净念台烧成灰,世上便真格只剩下我一个。”
李韶泉心头发酸不敢看应真寺的脸,卢凤媛道:“应大哥,我……我不是存心想揭你的伤疤。”
“没什么,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经常揭一揭才好,才能让我时刻晓得自己为何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