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天宝初年正月二十五,叶倾城他们所在的小队已经彻底深入了上真护河一代流域的荒漠,沿途他们经过了好几个契丹部落和重要军事施设,都被他们给默默记了下来。一路下来,他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有用的情报,都被他以那种符文传音的方式给发了回去,开始的时候,朔方军那边也是颇为惊异,到后来这样的苍鹰一只接一只的来,他们便也就习惯了。
有传言据说王忠嗣养了一只很特别的情报部队,不同于原来的斥候营,其中甚至有道士的存在,因为有人看到过那苍鹰在王忠嗣的手中化为了一张符纸,根据这一点有人猜测,那支部队当中应该就有道士的存在。
不过这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当今圣上李隆基虽然极其厌恶巫蛊之术,但是对于道术却是不怎么进行限制的,甚至宫中就有不少炼丹的道士存在,也因此这些唐军们也就是开始的时候新鲜一下,到后来就习惯了。
但对王忠嗣来说,叶倾城却越来越让他大开眼界,根据他的上报,他们一行五十人现在正穿着契丹巡哨的服装,再加上一名契丹傀儡,正横行于契丹人的土地上,简直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他们回报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敌后的军队分布,粮仓分布等,虽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大会战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也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
最让他心动的便是叶倾城的最后一次来报,他们已经得知了敌后最大的一个粮仓所在,里面屯粮竟然有一百万石,可以说是契丹人当中最大的粮仓了,可驻军只有三千人,因为他们当前的敌人只想到大唐,没有想到背后陷入混乱的后突厥汗国,再加上有阴山作为天险屏障,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会有唐军从漠北沿着阴山脚下抵达他们后方。
而且他们一行携带得有足够的火油,如果找到机会能够混入这三千人当中,在放哨时点起一把大火,将这个粮仓焚毁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奚契联军的后勤补给便会陷入紧张当中,虽然还不至于到瘫痪的地步,但只要他拖上一拖,他们那边不论士气还是战斗力都会大打折扣。
现当下他们两边各二十万大军陈兵桑干河两岸对峙,都未出手,很明显是在等候什么事情。他知道,李怀秀是在等三受降城那边的消息,而他,是在等他们粮仓失火的消息。桑干河也被称为小黄河,在北方流域不小,时不时的还会发发洪灾,算是一条流量颇大的河流。不过两军对垒的地方位于代州东北五台山附近,处于桑干河的上游,这里的河流宽度和流量并不大的,虽然两军隔岸对峙,但是其实大军渡河并要不了多久,也不会被河流冲走,因为他们这里的水深也才刚刚到马匹的一半高而已,真要渡河的话根本没什么难度的。
此地距离东受降城很近,援兵,尤其是骑兵半天即可抵达,因此王忠嗣果断的认为东受降城不会是进攻目标,在他抵达这里后便赶紧让传令兵骑上了他们最好的大宛马前去给李国仁报信,虽然不知道赶不赶得及,但这样的话起码能够让概率缩减到二分之一,并且东受降城的驻军能够到另外两座受降城去支援。
虽然他与手下的大将们开了几次会,表示在等待时机,但是仍有不少人主张寻找桑干河的源头直接绕过去,或者架桥通过,固然在渡河时会死一些人,但是唐军的整体战斗力明显要强于对面,而且游牧民族的弓箭杀伤力对明光铠极难有效,渡河根本不怕的,振武军军使郭子仪则献出了另外一个妙计,就是参考了前面一个意见,让滞后没有与他们会合并且在赶来路上的河西军共计六万人,四万骑兵寻桑干河源头绕到对岸,见机行事,两万步兵则赶来会合,这样的话,一旦王忠嗣说的机会到了,对面大乱,那时大部队再强渡桑干河,配合河西骑兵一举将奚契联军击溃,并且在他们这边骑兵的高机动下,应该也不会放跑对面的逃兵。
本来众将还以为这会是一场在草原打响的极为激烈的骑兵大战,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演变成渡河战,虽然说这样造成的伤亡极有可能会小一些,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能获得功劳的人也会少一些,并且有不少人都是想打大仗的,这样的仗,可不够爽快。
于是本来密布在关外的战争风暴,就这样的暂时的停歇了数日,让长安内部都在琢磨这王忠嗣到底在想什么,区区的一群蛮夷,竟然还要和他们对峙?
虽然打仗这种事情按道理应该不关他们文官的事,可偏偏有人爱管闲事弹劾王忠嗣是佣兵自重,手握二十余万大军却迟迟不肯开打,他是何居心?
要不是王忠嗣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他李隆基忠心耿耿,他恐怕也会生疑了,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还不似后期那么昏庸,对亲王和边将虽然有戒心,但还没有后来的那么严重。尤其他在接到了潜伏在朔方军内部的亲信发回的密报,说河西军不知所踪,不仅耽误军情不说,现在更是失去了联系,只有高层军官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他仔细一想,便明白了王忠嗣的意图,他极有可能安排河西军往其他地方去了,就连他的情报人员都不知道去向,那么就算契丹人安插了奸细在军中,也不可能知道王忠嗣的计划,妙极,妙极。
虽然他对于这所谓的奚契联军也挺看不起的,但那毕竟有二十万人,如果王忠嗣能够一战击溃他们,他会考虑让他再兼任一镇的节度使,现在的这些个家伙竟然敢无视他的旨意,纷纷拖延出兵时间,是时候该收拾收拾他们了。
只不过刚刚改年天宝半个月就更换节度使好像不太合适,不如等这次会战结束了再一起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