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轮回峰。
在昆仑山后山的神秘山洞中修养的二十多天之后,云小邪伤势好的七七八八,便离开了昆仑山,独自一人回到了蜀山。
关于七日前,壬青被袭之事,云小邪问了几次,壬青都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将壬青打的几乎垂死。
相比与此,云小邪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当日昏迷前,壬青已经奄奄一息,可是醒来之后,壬青的伤势竟然痊愈,如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就不相信壬青曾受过重大创伤。
奈何壬青不说,他也不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山洞里修养了好几天之后,伤势渐渐恢复,又一直没有等到风秋雨回来,云小邪心中实在放不下妻子李铁兰,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山洞,加班加点连夜御空飞行了十几个时辰,这才在第二天黄昏回到了轮回峰上。
云小邪平安无事的回来,顿时让整个轮回峰上幸喜一片,来不及去拜见父母,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熟悉的院落,承载着无数的记忆,有欢歌笑语,也有悲欢离愁。
推开木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李子叶,搀扶着脸色苍白,看似十分虚弱的李铁兰,在院中散步。
看到云小邪忽然出现在院门前,李子叶与李铁兰都是愣了一下,似乎不曾想到,这个男子会忽然出现。
房间中,跑出来了一个和李铁兰有七八分相似的美丽女子,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貂皮大氅。
道:“三姐,外面寒冷,你伤势未愈……”
说到这里,那女子忽然止住了话,也看到了院门前风尘仆仆的云小邪。
“三姐夫。”
那女子惊愕的叫唤一声。
这时,李铁兰与李子叶才反应过来。
“小邪!”
“臭小子!”
两个声音来自这两个女子的口中。
云小邪身子一抖,急忙大步走了过去,拉住李铁兰的手,道:“铁兰,我回来了。”
李铁兰坚硬如铁的心,瞬间软化了下来,凝视着云小邪的那双明眸中,轻轻的滴落两行清泪,如东海的大贝珍珠,晶莹剔透,惹人心怜。
“小邪,真的是你!我没在做梦吗!”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好担心你。”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再也不曾分开过。
旁边的李子叶,脸色忽然有点暗淡了下来,默默的走到一旁,没有说一句话。
云小邪搀扶着李铁兰走进房间,李铁兰轻轻的拭去泪痕,忽然满心欢喜的道:“小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云小邪虽说在数日前已经从壬青的口中得知了李铁兰怀有身孕的消息,但他并没有说破,他知道,这是李铁兰等待十年的心愿,如果从她的口中满心欢喜说出来,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李铁兰破涕为笑的幸福笑意,他轻轻的道:“什么事情?”
李铁兰坐在木床的边沿,拉着云小邪的手,也不顾八妹李婉君与隔壁邻居李子叶就在屋中。
欣喜道:“我有喜了!我怀上了你的骨肉!”
纵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可此刻云小邪还是大喜过望。
叫道:“真的?我岂不是要做爹了?”
小别胜新婚,一番柔情,两心相印,曾几何时,两人纵然是结发夫妻,却形同陌路。
如今这般的眷恋与割舍不下的感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李婉君轻轻的咳嗽几下,古灵精怪的道:“我说你们两个家伙,当我和李仙子不存在么?”
云小邪回过神来,道:“八公主,你不在黄山跟着观霞仙子修真炼道,怎么跑到我们峨眉山了。”
李婉君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貂绒大肠丢在了床上,没好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说?三姐在昆仑山上和石少贝斗法本来就受伤不轻,后来体内什么冰阴蛊发作,差点就死了,我不来照顾她,谁来照顾她?”
云小邪一惊,急忙道:“铁兰,你身上的蛊毒如何了?”
李铁兰微微摇头,道:“你不要听婉君胡说,我体内的毒,已经被蛮儿师姐压制住了。”
李婉君哼道:“我才没胡说,前阵子你的状况……”
“婉君!”
李铁兰皱眉的打断了李婉君的话,道:“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将你赶回黄山?”
李婉君立刻握着嘴巴,道:“我不说就是了,既然姐夫回来了,那我就去紫薇峰找小蝶去啦,晚饭不用等我啦!”
虽然李婉君长大之后,样貌和李铁兰极为相似,但性格却是大为迥异。
李铁兰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喜怒哀乐很少流于表面。
可李婉君这家伙,从小就古灵精怪,话多喜动,和万华仙府的那个宋师师仙子有的一拼。
似乎她不想这么快就被赶回黄山,见自己的三姐表情不善,立刻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李婉君走后,李子叶终于开口,道:“臭小子,在昆仑神山瑶池宫里,你怎么忽然消失了?”
云小邪看了她一眼,苦笑摇头,道:“当时我已经昏迷过去,醒来之后才知道当时醉老……醉道人要杀我,是玄女仙子与昆仑派的风秋雨仙子救了我,将我安置在神山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养伤,最近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便回来了。”
李铁兰道:“原来,醉道人真是玄女所杀。”
云小邪点头,道:“不错,可惜醉道人一世英名,没想到晚节不保,哎。”
李子叶走过来,道:“你也不要唉声叹气了,你身上的冰阴蛊有没有发作?”
轮回峰,山腰,青石小道。
一身绿衣的陆琳琅,看似就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女,美丽动人。
在她的身边,一身紫衣的朱苟,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在黄昏的夕阳下,这一对年轻男女,宛如神仙眷侣一般。
过往的轮回峰弟子,似乎对这二人出双入对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引起其它弟子的注意。
通往后山的青石小路,十分幽静。
走了许久,陆琳琅道:“朱苟,听说云小邪今日回到轮回峰了?”
朱苟点头,道:“嗯,我刚才还能大师兄说小邪师弟回来来着,刚要过去看看,你就来了。”
陆琳琅沉吟道:“云小邪那臭小子没事吧?”
朱苟摇头道:“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陆琳琅继续道:“这几日,那李铁兰的病情如何了?”
朱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陆琳琅,似乎也知道为什么每次陆琳琅来轮回峰都在打听关于云小邪与李铁兰的近况。
他并没有回答陆琳琅的话,而是忽然问道:“韩雪梅师姐,她的伤势如何了?”
韩雪梅在半个月前与赵无双的那场生死大战,并无一人观看,但却十分惨烈,赵无双的脑袋被玄霜神剑砍下,而韩雪梅也身受重伤。
最近一段时间,陆琳琅几天才来一次轮回峰,所以朱苟也想知道韩雪梅的伤势如何了。
陆琳琅闻言,微微点头,道:“雪梅道行深,底子厚,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修养一阵子就恢复如初,怎么,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朱苟笑了笑,道:“这不是小邪师弟回来了么,明天去见见他,总要有点他在乎的信息。”
陆琳琅翻了翻白眼,道:“真不知道这臭小子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在意雪梅,十年前为什么要娶李铁兰?”
朱苟脸色一正,道:“琳琅,话也不能这么说,十年前浩劫之下,所有人都经历九死一生的局面,总要一场喜事来给蜀山冲冲喜,而且,再怎么说,小邪师弟与莫邪仙子这场婚事,是当年二人年幼的时候,掌门师伯与仁宗皇帝陛下定下的娃娃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邪师弟又怎能违抗?而且……”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偷偷的瞄了一眼陆琳琅,道:“而且十年前雪梅师姐,接了云水师叔传下的玲珑古玉,这可是历代玉女峰首座信物,换做你是小邪师弟,你又会怎么想呢?”
陆琳琅大怒,道:“长本事?我这才说了一句,你嘀嘀咕咕说了一大篇慷慨陈词,是不是想气死我?”
朱苟急忙道:“绝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陆琳琅怒道:“什么就事论事,不过是你们男人为喜新厌旧找的借口,哼!”
她跺跺脚,气呼呼的沿着青石小路大步朝着后山方向走去,朱苟面露苦笑,心知这个大小姐脾气不好,只好不再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不知不觉,二人沿着青石小路,一直走到了后山的祖师祠堂附近。
天色已晚,朗月当空,从祖师祠堂里传来的烛火光亮,点缀着这个幽静的后山。
陆琳琅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黑暗中闪烁的微微光亮,自语道:“都被那根大木头气坏了,本来想去后山望月台静一静,怎么忘记转弯,来到了这祖师祠堂了?”
朱苟走到跟前,听到陆琳琅的自语声,似乎并未听清。
忍不住道:“琳琅,你说什么?”
陆琳琅翻了翻白眼,道:“要你管呀!”
朱苟苦笑,知道陆琳琅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他为云小邪说几句话,也就是就事论事,自己也没错呀,真不明白陆琳琅怎么会无缘无故生这么大的气,倒是少见。
看到不远处的祖师祠堂,他急忙转移话题,道:“呀,都到祖师祠堂附近了,既然来了,不如我们进去给历代祖师上一炷清香吧。”
陆琳琅撇了他一眼,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最不可理喻了。
她哼道:“要去你去,我先走了。”
朱苟苦笑连连,道:“好吧,那我送你吧。”
陆琳琅翻着白眼,如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哼道:“谁要你送了?我自己没腿么?”
正说话间,忽然,从祖师祠堂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慢慢的道:“是什么人在此喧哗,难道不知这里是祠堂重地么?”
朱苟与陆琳琅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这么晚了,祖师祠堂里竟还有人在。
平日能来祖师祠堂的辈分都不低,尤其是晚上,一般只有长老级别的蜀山前辈才偶尔会过来。
朱苟抱拳道:“弟子知错了。”
祖师祠堂的木门缓缓的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龄看起来并不大,长的很美丽,但似乎满身沧桑的女子。
女子手中拿着一根扫把,似乎是在打扫祠堂外的落叶,但很奇怪的是,这个女子穿的服饰,似乎不是蜀山弟子服饰,也不是道家道姑服饰,而是尼姑僧袍,灰白颜色,颇为老旧。
这尼姑拄着扫把,站在门前的光亮处,烛光从背后闪烁着,有点看不清她的脸颊。但她随意的这么一站,自有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仿佛与周围天际融为一体一般。连朱苟、陆琳琅二人此时道行,竟也看不清这个尼姑的深浅。
断尘子!
此尼姑赫然正是数月前,云小邪在五台山见过的那位断尘子神尼,后来云小邪与李铁兰离开之后,断尘子也跟着离开了,回到了蜀山,一直避世在这祖师祠堂里。
平日里,打扫祠堂的道童在掌门云沧海的嘱咐后,也没有多问什么,久而久之,这里打扫的工作就渐渐的被断尘子所接替。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此?
自然便是,她乃是蜀山上一代的弃徒,那位风华绝代的樊少轻水仙子。
论起辈分,如今的蜀山掌门云沧海都要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师叔。
断尘子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不用猜就知道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曾几何时,她是不是也在年轻的时候,为爱做过一些疯狂的举动呢?
她有点感伤,有点迷茫。
直到,她看到了朱苟左手拎着的那柄古剑。
断尘子眉头一皱,忍不住多看几眼,诧异道:“年轻人,你手中的那柄剑,可否……可否借给贫尼一观?”
朱苟一愣,没有回话,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陆琳琅。
陆琳琅皱眉,道:“你是什么样子?怎么会在这里?”
她怀疑是没错的,毕竟蜀山是道家门派,就算是云水师太,也在做道姑摸样打扮,在祖师祠堂忽然出现一个打扫的年轻尼姑,确实可疑。
断尘子微微合十,慢慢的道:“贫尼不过是世外闲人,不,不,不……是蜀山罪人,并无它意。在此打扫祖师祠堂,也是掌门云沧海同意的,女施主,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这位年轻人手中的仙剑,颇为古怪神秘,勾起了贫尼的好奇心,真是罪过,罪过。”
陆琳琅开口欲言,朱苟已然抢先一步,双手奉上宝剑,道:“师太不必如此,既然师太想要观此剑,小事一桩。”
断尘子凝视了一眼朱苟,然后轻轻的将手中的扫把靠在了祖师祠堂的大门处,珍重的接过了朱苟手中的流年神剑。
自从昆仑山上朱苟以流年神剑大放异彩击败柯星云之后,在蜀山的地位明显高了许多,回到山门之后,他去炼器堂给流年神剑订制一个剑鞘,那些炼器堂的弟子竟也没有推辞。
月光下,断尘子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缓缓的将神剑抽出了三寸。
奇异的光芒立刻从剑鞘中激发而出,如璀璨的流光,炫目至极。
“好剑!”
断尘子忍不住赞道:“流水光阴,恰似年华,没想到八千年过去了,这柄流年神剑竟找到了他的主人。不错,不错!”
朱苟脸色微变,道:“师太认得此剑?”
断尘子道:“此剑在人间绝迹超过八千年,贫尼哪里认得?只是贫尼年少时,曾听一位已故老友品评天下异宝时,那位老友对当年在人间昙花一现的流年神剑极为推崇,此剑和普通的神剑并不一样,不在五行之中,而是以时间为属性的绝世神兵,据说如果发挥出此剑的真正威力,可以使得乾坤倒转,时间逆流。”
说完,她将流年古剑再度交换给了朱苟,道:“没想到,蜀山这一代年轻弟子中,除了云小邪施主之外,还有你这等人物,你叫什么名字?”
朱苟道:“在下朱苟。”
“朱苟?”
断尘子微微点头,重新拿起扫把,道:“你参悟的是疾风剑意吧?疾风剑意虽说在施展流年神剑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也难以发挥出流年神剑真正的威力,日后若有机会,你就去找那位云掌门,告诉他,在祖师祠堂里打扫的那位蜀山罪人,平日清冷的紧,如果他同意的话,你可常常来此,或许贫尼能帮你解开流年古剑的秘密。”
朱苟一愣,不知道眼前这美丽尼姑话中何意。
陆琳琅似乎有点吃醋,道:“你?你年纪轻轻,却口出狂言,难道你能发挥出流年神剑的威力不成?朱苟,我们走吧。”
“呼!”
陆琳琅反身朱苟的手,正准备离开这里,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身边的朱苟惊呼一声。
抬头一看,陆琳琅与朱苟的脸色顿时大变。
原本握在朱苟手中的流年古剑,却不知怎么的,又出现在了断尘子的手中。
断尘子二话不说,跄踉一声,神剑出鞘。
剑光如闪电,不,比闪电还快上许多!
朱苟脸色大变,他自认为在蜀山出剑没人比自己还快,可是看到面前这衣着朴素的尼姑出剑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了,此人出剑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十倍不止。
剑光瞬息间就没入到了祖师祠堂后面那茂密的竹林中,消失不见。
断尘子手中长剑回鞘,丢给了朱苟。
朱苟接过神剑,看了看剑身,又看了看那表情静谧的尼姑,脸色复杂至极。
陆琳琅还是有点不服气,道:“不就是出剑速度快一些么,有什么了不……”
她话未说完,忽然,从祖师祠堂后面那片竹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隆咔嚓之声。
远远看去,只见一棵棵碗口粗细的巨大黑竹一棵接着一棵的倒了下去,转眼间,竟有上百棵坚硬黑竹应声倒地。
陆琳琅慢慢的长大了嘴巴!
这轻轻的一剑之威,竟恐怖如斯!
别说是她,就算是她的恩师云水师太也绝对做不到!
当祖师祠堂后面的竹林里轰隆巨响消失后许久,朱苟吞了吞口水,看着百丈之外那茂密的竹林硬生生的被劈开了一条狭长的空白地带。
忍不住道:“你……师太,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一剑威力之强,在下只在十年前浩劫中,掌门师伯对战葬天圣君时见过,我们蜀山何时出了一位你这般厉害的绝世高手?!”
断尘子淡淡的道:“贫尼说过了,只是蜀山的一位罪人,你们走吧。”
说完,她拎着扫把,慢慢的走进了祖师祠堂,关上了门。
朱苟与陆琳琅傻傻的站在祠堂外面,发呆了许久,陆琳琅这才回过神来。
道:“刚才这一剑,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