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树静了。云小邪感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与面前那个表情认真的白发女子。
脑海中的记忆,又回到了当年疯狂的思过崖,回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那一天。
以前总以为自己忘记了,放下了,可此刻,他终于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依旧无法忘怀这个曾经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奇女子。
韩雪梅静静的望着面前那张熟悉的容颜,看着他表情复杂,时而痛苦,时而欢喜,时而忧伤,时而迷茫,她尘封多年的心,再一次的,又一次的……
被这个男子触动了。
“你曾跳崖寻死。”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引线,将相隔多年的两人,再一次的拉近了距离。
许久之后,云小邪咧嘴一笑,道:“谣言,一定是谣言。我云小邪堂堂七尺男儿,英俊侠士,怎么可能做出懦夫才会做的寻死之事,韩师姐,这一定是谣言,你可千万不能信,更不能传。”
韩雪梅默默的注视着云小邪,云小邪有点心虚了,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云小邪看向远处茂密的灌木丛林。
两人的心,都在滴血。
为什么,为什么……
上天如此捉弄人,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在一起?
道:“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与杨招娣汇合吧。”
韩雪梅见云小邪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失望,但这又能怨谁?
十年前,她选择一肩承担下所有的苦难,就该知道应用的结局。
她多么希望,云小邪会像十年前一样,紧紧的拥抱住自己,可云小邪身子动了,却是直接走向了前方未知的黑暗。
她落寞的望着他的背影,柔弱的身子仿佛在这幽静的密林中轻轻的颤抖着。
风再起,树再动。
当云小邪与韩雪梅双双赶回原先驻地的时候,杨招娣还在那棵老树的树干上呼呼酣睡,这没心没肺的女子,根本不知道这内泽有多危险,更不知道在她沉睡的这几个时辰中,发生了许多事儿。
韩雪梅拿出魔音镜继续联络了几下朱苟,朱苟依旧是没有任何回音,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在李子叶一脸疲惫的出现后,她收起了魔音镜。
处理完尸骨的李子叶,一言不发,回到这里看到云小邪和韩雪梅,只是微微的点点头,就走到了一边。
没人知道,她是将六百前的那具骸骨是葬在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中,还是将骸骨装入乾坤袋带走了。
对来说,这不仅仅是她上一世的躯壳,其中更承载着她过世多年的娘亲魂魄。
翌日,清晨。
在天快亮日,淡淡的薄雾笼罩森林,当日出后,这股薄雾渐渐的浓郁,周围丈余范围几不可见。
大家商议了一下之后,决定冒险潜入昨晚李子叶发现朱苟与白虎巨妖的地方,这是最后能找到朱苟的希望。
可是,如今大雾漫天,又是这片漫无边际的陌生森林中,四人在森林中搜索许久,也没有找到,更可怕的是,由于大雾浓厚,四人都迷失的方向。
森林,某处。
白色的浓雾忽然快速流淌了一下,随即,从浓雾中钻出来了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虎巨妖。
这白虎巨妖,和世人所认知的白虎,在体型上要大上十数倍,足足有十丈之长,三丈之高,这不还算它长达将近六丈的白虎巨尾。
这种蛮荒异种,力量强横,绝非世人所能想象。在人间中土,早已绝迹万年。
可是,如今这头蛮荒巨妖的背上,竟骑着一个人类,紫衣偏偏,样貌清秀俊美,赫然正是蜀山失踪在内泽的弟子朱苟。
或许是因为朱苟身怀白虎妖力,所以这头蛮荒巨妖并没有伤害朱苟,反而对朱苟另眼相看。
朱苟骑在巨大的白虎巨身上,白虎则是撕裂浓雾,在森林里横冲直撞,周围的小妖小兽,都十分惧怕这白虎巨妖,纷纷避让。
终于,白虎巨妖停在了一棵盘根老树的面前,那棵树和周围高大笔直的树木大为不同,这个树就像是中土的银杏树,大约十人合抱,起码有数千年的树龄了,但高度和周围那些参天巨木相比,这个怪异老树明显要矮许多。
朱苟一阵诧异,道:“白虎兄,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吼!吼!”
白虎巨妖低低吼了两声,巨大的脑袋头颅拱了拱面前的树干,似乎在说里面有什么东西。
朱苟惊疑的翻身落地,站在树前,见这颗老树与周围巨大参天古木相比,确实比较怪异,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老树粗糙的树皮,发现这还真是中土比较常见的一棵银杏树,心中诧异。
“吼!”
白虎巨妖再度低吼一声,脑袋继续拱了一下树壁。
朱苟举目看去,发现在白虎巨妖脑袋撞击的树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这树洞并不大,根本不能藏身。
他心中一动,身子慢慢飞起,靠近了那个距离地面大约三四丈的狭小树洞。
树洞看起来很古老,周围早已盘满了藤条,一层又一层,真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
隐隐间,朱苟发现了树洞中竟然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那古剑样式非常怪异,和中土的长剑大为不同,就像是一块悠长的铁皮,剑柄连着剑身,并没有护腕之类多余的东西,甚至连剑柄都是铁块,上面并没有过着软布或者木头之类的。
他知道,白虎带自己前来走进了,就是为了树洞中的这柄怪异的古剑。
犹豫了一下,他拨开树洞周围的藤蔓,伸手探入树洞,抓住了那柄古剑的剑柄,用力一拔,卡啦一声闷响,那锈迹斑斑宛如铁片一般的古剑,被他硬生生的从树壁内抽了出来。
轰!
当锈剑离开古木树壁,整棵古老的银杏树忽然颤动起来,朱苟吓了一跳,身子急速向后飞旋,而白虎巨妖也是向后退去。
在这一人一虎的瞩目之下,那棵不知存活多少年的古老银杏树,忽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竟然枯萎倒塌。
这棵树,就像是为了保护这柄锈剑而存在的,当锈剑离开,瞬间倒塌。
朱苟不明所以,看了看眼前废墟,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锈剑,心中一阵惊疑。
这柄剑很长,几乎和韩雪梅随时携带的玄霜有的一比,足足有三尺七寸,似乎只是普通的钒铁炼制,锈迹斑斑,丢在大街上,估计连乞丐都懒的捡起来。
这似乎并不是一柄剑,就是一段长长的锈铁皮。
朱苟心中满是疑惑,催动体内真元,随手一挥,顿时间,一道妖异的白色剑光从锈剑中闪电般划出,撕裂了周围弥漫的浓雾,当浓雾再度合拢之时,浓雾之中传来了一阵轰隆巨响。
朱苟吓了一跳,掠过去一看,顿时呆住了。
原来刚才自己释放而出的那股剑气,直接贯穿了数十丈外的一棵参天古木,那那棵古木,在剑气之下硬生生才被劈成了两段,无力的倒在这片古老的森林中。
“好厉害的神兵!”
朱苟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当然知道自己刚才那一股剑气,根本没有如此力量,唯一的解释,就是手中这件怪异兵器力量沛不可挡。
但是,他又隐隐感觉到,刚才那股力量,仿佛不是正道所修的气息,这力量中隐隐有一股杀伐戾气。
朱苟又试了几下,周围数十个巨木应声而断,威力简直世无其匹。
良久之后,他端详手中铁剑,自语道:“这柄铁剑,比起我原先的极光仙剑,更加轻盈,并且有加速的怪异岂能,威力远胜极光仙剑,这到底是什么不世出的法宝?我怎么以前从没有听过。”
就在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女子声音从浓雾中传来,道:“你没听过它的名字很正常,这柄剑,在人间已经失传超过八千年。”
“谁?!谁在说话!”
朱苟脸色一凝,举目四望,念力张开,可周围浓雾弥漫,根本就看不到人影,连念力也感觉不到对方。
只有那不可一世的白虎巨妖,似乎知道来者是谁,巨大的虎目中露出了一丝敬畏,一丝恐惧。
片刻后,大风起,周围的浓雾被吹的散了一些,从不知名的方向忽然落下一匹长着翅膀的雪白骏马。
正是天马雪葬!
悠然骑在雪葬背上的是一个青衣女子,赫然正是玄女壬青。
当年给玄女解封,朱苟也在场,一眼便认出了。
失声道:“是你!”
壬青缥缈无骨的身子,如风一般轻轻的落在了朱苟的面前,而天马雪葬与白虎巨妖却是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似乎谁都不服对方,但又没有开打的意思。
壬青轻轻挥手,朱苟手中的锈剑忽然挣脱而出,落在了壬青的手中。
壬青伸手抚摸锈剑,淡淡的道:“世人只知诛天、轩辕、玄霜、赤焰、天轴那些威力强大的绝世神兵,又有几个人还记得,这柄剑呢?这都是天意,世间也只有你能发挥出此剑真正的威力,它在此等待八千年,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朱苟的脸色一变再变,沉声道:“前辈,你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壬青将锈剑丢还给了朱苟,慢慢的抬头,望着眼前的浓雾,又像是看穿了这片浓雾,看穿了眼前的空间。
许久之后,她慢慢的道:“此剑名为流年,并未有任何淬炼加工,天然而成,就是出自这雷泽,想要发挥出这柄剑的真正威力,就要无与伦比的速度,它的上一代主人流年仙子,曾是我的故交好友,流年仙子曾说过,只要速度超过了这个空间的极限,就能释放出此剑最强大的能量,穿越时光,斩断流年,甚至可以让时间停止。当年,我有幸在这雷泽见过流年仙子施展出那招时间禁锢,可以说,此招天下无解,连我都挣脱不了那种时间禁锢,我需要你不要辜负了这柄剑。”
朱苟的心中又是惊喜,又是震惊。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铁剑,真看不出来,原来这柄剑的来头这么大。
但他心中还是心存疑惑,道:“前辈,这柄剑是什么属性的?”
壬青沉默了一下,似乎不想说,又似乎懒得说,但见到朱苟一脸期冀的模样后。
她终于还是开口道:“天下间,万事万物都逃不出阴阳二道,而属性,除了常见金木水火土之外,还有其它几种较为罕见的,雷、风、时间、空间等,这柄流年剑,不在阴阳二道,也不在五行之中,它是一柄独一无二的以时间为属性的神兵。而要打破时间,就要依靠速度。”
朱苟的眼眸中释放出炽热的光芒,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早就感觉到以前那柄极光仙剑,难以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力量,现在竟然在这内泽之中仙缘福至,得到这种连壬青都刮目相看的神兵,他岂能不喜?
一番欣喜后,他问道:“前辈,这白虎为什么会带我来找这柄剑?”
壬青道:“天下异宝,都有神兽守护。这白虎曾是流年仙子的坐骑,如今寿欲一万多年,早已通灵,流年仙子毕竟是肉体凡胎,羽化时,将这柄剑留在了雷泽,让白虎看守,等待神剑的有缘人,如今白虎使命完成,流年现在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吼……”
白虎匍匐在不远处,口中忽然发出几声悲鸣哀吼,似乎也在想念着她的主人。
这时,壬青转头看向白虎,皱眉道:“你这孽畜,还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白虎低吼了两声,而身边的天马则是发出了几声嘶叫,像是在嘲笑白虎一般。
壬青再度转头,看向朱苟,表情淡然而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道:“白虎曾是流年仙子的坐骑,极重情义,守护此剑超过八千年,你以后要好好待它。”
朱苟奇道:“什么?”
壬青没有在说话了,而是手一招,天马雪葬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她的跟前,她轻轻一跃,翻身上马,天马长嘶一声,振翼而飞,转眼就消失了浓雾之中。
朱苟默默的看着天马消失的方向,心中感叹这玄女真是手段通天,活了这么多年而不死,难道真的修成了仙?
就在这时,浓雾中忽然传来了玄女壬青冷漠的声音,道:“雪梅与云小邪在东面三十里处寻你,你去吧,还有,我要去一趟西海,短时间内难以回到中土,如果有一天云小邪要做一件天下人都唾弃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站在云小邪那一边。”
“前辈,你说什么?能再具体一点吗?小邪师弟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预感有些不太妙的事情而已,记住我说的话。”
声音消失,朱苟又叫了几句,再也没有传来玄女壬青的声音。
内泽,森林中。
云小邪等四人还在迷雾中绕圈,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在朱苟志得意满的在内泽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这四人简直是吃尽了苦头。
“又绕回来了。”
杨招娣看着面前的一片古木,心中苦笑。
云小邪摇头道:“大家休息一下吧,这森林迷雾来势汹汹,我们不熟悉地形,根本寸步难行,还是等迷雾散去一些再赶路吧。”
三女都默默点头,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忽然,云小邪眉头一皱,慢慢的转头脑袋。
韩雪梅也有点不对劲,似有所觉,缓缓的握紧了手中的玄霜神剑。
杨招娣见状,道:“怎么了?”
云小邪嘘声道:“嘘!大家小心,气氛有点不对劲了。”
话音刚落,一阵妖风从背后吹来,云小邪反应极为冥界,几乎是同时,手中的无名短棍破空而出,看都不看一眼,短棍直接射向了他的背后迷雾之中。
砰!
吼!
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
杨招娣的辫子瞬间一翘老高,叫道:“是昨晚那只大白虎追来啦,快逃命呀!”
说着,冰心奇花祭起,无数片的花瓣,在芬芳之中嗖嗖嗖的全部射向了刚才虎啸传来的迷雾方位,然后,这个心高气傲的仙子,转头撒腿就像另一个方向逃跑,那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云小邪挡在李子叶前面,道:“雪梅,叶子受伤不轻,你先带叶子离开,我来断后。”
韩雪梅皱眉,还没有说话,云小邪已然喝道:“生死危机,不是矫情的时候,快走!”
韩雪梅看了云小邪一眼,道:“你小心一些。”
说着,就要拉着李子叶去追已经逃之夭夭的杨招娣。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道:“小邪师弟,韩师姐,是我的呀,朱苟!”
三人一听果然是朱苟的声音,都是脸色一变。
呼啦……
迷雾中跳出一庞然大物,正是白虎巨妖,而朱苟则是骑在白虎巨妖的后背上。
跑了好几里路,杨招娣回头一看云小邪等三人还没有跟过来,脸色大变,跺脚咒骂道:“这三个蜀山家伙不会是没逃出来吧?”
她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到后面迷雾中有斗法的声音,心中又想,难道是这三个家伙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
她一个人在这危险重重的内泽,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万一再遇到那白虎巨妖,自己可断然不是它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还是决定冒险回去寻找这三人。
当她小心翼翼的接近时,发现云小邪等三人,哦不,还有失踪一天一夜的朱苟,正在交谈,而身边不远处似乎还匍匐着两头巨大无比妖兽,顿时傻了眼。
那两头妖兽,一头乃是白虎巨妖,另外一头这是全身遍布电流的墨麒麟。
两大异兽半斤对八两,谁都不服谁,在对视中各自发出不安的低吼。
杨招娣远远的看了一眼,叫道:“云小邪,你怎么还不跑呀。”
正在和朱苟交谈的云小邪,笑骂道:“杨招娣,你还堂堂的六仙子之一呢,有什么危险自己撒腿跑的比兔子还快,以后千万不能和你组队,不然肯定被你害死。”
杨招娣气急败坏,道:“什么叫我跑的比兔子还快?刚才我不是用冰心奇花阻拦了吗?再说了,你看那两头妖兽个头一个比一个大,肯定很厉害,打不过当然跑呀,愣着干什么,赶紧逃命呀。”
李子叶叫道:“你过来吧,没危险了,这白虎已经被朱苟师兄收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