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山林,天色阴沉,浓浓的乌云笼罩聚集,应该要下雨了。
见到天色要变,未免被淋成落汤鸡,两人随即决定返回慈云庵。原本二人是想游历天下,然后去参加三个月后的心魔幻战盛会,如今一看,云小邪是肯定不会走了。
两人先到了慈云庵,韩雪梅等人还没有回来,昨天接待他们二人的那个知客小尼见到两人又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二人出手豪阔,昨日那位白衣女子给了足足二十两香油钱,就算在这里白吃白住一个月也绰绰有余。
还是西厢房的那个房间,云小邪似乎从先前那种悲凉痛苦的记忆中完全走了出来,躺在床上,手中拿着那块暗红色的玉玦,半圆形状的玉玦双面都镂刻着古老的花纹,触手冰凉,仿佛还带着几分的寒意,透入骨髓。
在天黑之时,外面下起了雨,雨势渐大,玄雷阵阵,还伴随着剧烈的狂风,窗户被风吹的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这座古老的古刹在风雨中要坍塌。
云小邪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的黑暗,感受着淅沥沥的雨滴与那雨中的狂风。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是风雨交加,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郜玉琳,这块玉玦就是当初她交给他的。第二天一早,郜玉琳就失踪了,从此了无音讯,每个人都断定她已经自杀死了。或许尸骨就在峨眉山某一座悬崖下的乱石中静静的睡着。
风大雨急,偶尔传来的轰隆雷鸣闪电声仿佛撕裂了天地,将原本昏暗的人世间带来了一霎那的光亮。
在一道闪电劈下处,云小邪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黄衣少女撑着一把油布伞站在院落的门口,似乎也在看着他。
云小邪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第二道闪电划破天际苍穹时,他相信自己不是眼花,韩雪梅就站在那里。风雨中,那个黄衣少女就像一朵美丽的莲花,冰清玉洁,惹人怜爱。
他呆住了,五年前岂不是一样的场景?
韩雪梅似乎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撑着伞缓缓的走来。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服,尤其是她的裙子与鞋子,更是湿漉漉的。
旁边的禅房,李子叶走到门后,悄悄的打开了一道缝隙,看着韩雪梅撑着伞走向云小邪的房间,她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出去,而是关上门,手指一探,与云小邪房间相连的那面墙壁上就出现了一道小孔,她搬了把凳子坐在跟前,耳朵贴在小孔上。
见到韩雪梅一步一步在走来,云小邪打开了门,苦笑一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韩雪梅望了他一眼,走到了房檐下,收起了油布伞靠在墙边,白皙的脸颊上似乎还有几滴晶莹的水珠,从她的脸眫缓缓的滑落。
“你怎么还在这里?”韩雪梅没有回答云小邪的话,而是淡淡的反问着。
云小邪望着她,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风吹过,雨水蓑进了房檐,落在两人的身上,韩雪梅身子微微一抖,似乎有点冷。
云小邪干笑了两声,道:“进来吧,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要是生病了你肯定算在我头上。”
韩雪梅脸色微微一动,却也没有说什么,缓步走进了云小邪的房间。
房间很简朴,一张床,一张桌,桌子上只有一盏孤单的油灯与一只很久的茶壶。灯火在从风雨吹动下火苗缓缓的飘动着,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忽明忽暗。
韩雪梅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待在房间里,心中有点怪异,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直接问道:“白天暗中跟着我们的就是你和李子叶吧。”
刚关上门的云小邪面色一僵,随即苦笑道:“你发现了?”
韩雪梅哼道:“你们跟的这么嚣张,完全不避不闪,你给我一个我不会发现的理由?”
云小邪一呆,怎么听这句话都带着几分的好笑,如果这句话从陆琳琅或者徐宝凤口中说出来倒没什么,但是从这位被称之为情殇仙子的韩雪梅口中说出来的,那就让人很意外了。
韩雪梅在蜀山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从没有正眼看过一个男弟子,平时说话就少,更别说讲冷笑话了,所以别人称她为情殇仙子,绝情绝爱的亡殇之人。
看着云小邪呆呆望着她,韩雪梅白皙的面颊忽然一红,也不知道是心中羞涩还是被身边那盏烛火照印的,多了几分动人的美丽。
她道:“你看我做什么?”
云小邪收回心神,讪讪的道:“只是觉得你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一样。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
“哦?你想象中我很冷酷?很无情?”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不会就地把我灭口了吧?”
“哼!”韩雪梅哼了一声,如霜的秀颜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坐在了凳子上。云小邪急忙屁颠的上前给她倒了一杯冷茶。
半晌后,韩雪梅道:“你应该也知道了此间发生的事情了吧?”
云小邪面色一僵,随即缓缓点头,道:“在山谷里听到你们的对话,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韩雪梅凝视着云小邪,目不转睛的道:“据我说知,当年郜玉琳与你的关系最好,一直把你当作亲弟弟照顾,你应该知道她的死活吧。”
云小邪的脸色渐渐难看了下去,缓缓摇头,沉声道:“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说她自杀了。”
韩雪梅道:“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今慈云庵死了十二个弟子,而且其中一个弟子临死前用血写下了郜玉琳三个字,其中必定有蹊跷。”
云小邪咬牙道:“我决计不信玉琳师姐会沦入魔道残杀正道同门。”
隔壁,李子叶耳朵贴在墙壁上静静的听着,眉宇紧皱,隐隐听出原来云小邪和郜玉琳曾经是好朋友,而那郜玉琳五年前因为某些事情自杀了,或许是失踪了。此间慈云庵死去的弟子在临死前写下郜玉琳三个血字,将失踪五年的郜玉琳再度牵扯了出来。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子叶心中暗暗的道。饶是以她的聪明才智也决然猜不出当年的事情原委。
良久的沉默,最终云小邪拿出了那块月牙形状的玉玦,放在韩雪梅身前的桌子上,道:“这是玉琳师姐失踪的前一夜交给我的,我这五年来一直保管着,她说这个东西很重要,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韩雪梅一呆,伸手拿起玉玦,忽然眉头一皱,似也感觉到这个玉玦之内隐隐蕴含着一股血腥气息,绝非正物。
她仔细的看了几眼,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便道:“她还说了什么?”
云小邪摇头,道:“其他就没有说什么了,只是让我好好保管这枚玉玦。”
“对了……”云小邪心中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她走的时候奇怪,口中似乎在喃喃的嘀咕着什么封印、骨头。当时她已经走了,我只是站在身后隐隐听到的。”
“封印?骨头?”
韩雪梅口中轻轻的念着,俊美的脸颊微微一皱,又看向了手中的那枚月牙形状的玉玦。
“轰隆……”
一道震天动地的雷鸣从门外黑暗的风雨中传来,如远古恶兽仰天咆哮,震的整个人间仿佛都在颤抖。
韩雪梅收回目光,将那枚月牙形状的玉玦放在了桌子上,云小邪急忙伸手将玉玦收起,贴身收好。
外面的风雨依旧很大,韩雪梅走到窗户前看着屋外的风雨,负手而立,缓缓的道:“郜玉琳之事由我和两位师姐处理就行了,你和李子叶还是离开这里吧。”
“不行!”云小邪沉声道:“这件事既然和玉琳师姐有关系,我一定要追查清楚。”
韩雪梅猛的转头,她略带潮湿的秀发在从窗户吹进来的风中微微跳动,那双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云小邪,一字一句的道:“郜玉琳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当年你只有九岁,还是一个孩子。”
云小邪也抬起头,面对韩雪梅如霜的眼神,他没有没有畏惧之色,站直了身子,坚定道:“你错了,这件事是我一手造成的。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追查下去。”
韩雪梅目光闪烁,凝视着面前这个光头少年,曾几何时,她在擂台上不是也看到过这种异样的坚定眼神吗?
“唉……”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她在感叹什么?她在伤怀什么?
忽然,她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一根竹签,一根刻着九的细细竹签,赫然正是前日她在慈云庵中所求的那一根。
当时她并没有找那个老尼解签文,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拿了出来,缓缓的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云小邪惊讶道:“找我帮忙?真是受宠若惊,什么忙,你说吧。”
她将手中的竹签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道:“明天去来世缘佛堂找那个年迈的师太,帮我解一下这支签的签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额?”云小邪惊讶的拿起桌子上的竹签,低头一看,上面刻着一个九字。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韩雪梅已经不在了,风雨从微微打开的屋门处吹来,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那个黄衣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
云小邪走到门处,看到那支油布伞在风雨中犹如一朵展开的灰色花朵,而花朵下包裹的那个黄衣少女,犹如在风雨中受惊的花蕊,带着几分娇弱的颤抖,缓缓消失在黑夜风雨之中。云小邪站在风雨之中的房檐下,呆呆的看着,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签,摇摇头,转头回到房间之中。
隔壁,李子叶的耳朵轻轻的墙壁上收了回来,她的脸色变的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说是难看。眼眸深处更是有一道道奇异光芒在闪烁,仿佛在回想着某一段被自己尘封但又永远不会忘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