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候官司的途中,贾越坐在马车上想了很多很多。
现在摆明了一个事实,皇帝已经不信任他那位上司王坦之了,否则绝不会把王坦之调往西域,绕开王坦之再让他这个司丞来调查。
把这消息通知王坦之?贾越摇了摇头,他可不想死,而且死在皇帝的圣谕之下,子孙几代之内都翻不了身,如果被皇帝来一个诛三族,他这一支血脉就完全了。
再说了,他贾越并非是王坦之心腹,虽然名义上他是王坦之的下属,可他是皇帝亲自调过来给王坦之打下手的,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王坦之的人,而且皇帝也可能把整个候官司完全交给王坦之,候官司内指不定有多少人是皇帝安插的耳目,他若把消息传给王坦之,只怕皇帝诛杀他的旨意很快就会到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跟王坦之划清界限,我只有把事情做得更绝,才能取得皇帝更多的信任!”
马车在候官司停了下来,贾越走下马车时已经有了决定。
等马车走了,贾越走进了候官司,门口两个兵士立即把身体挺得笔直。
进了候官司衙门,绕过影壁,一路上遇到的官吏都让到一旁躬身向贾越打招呼:“司丞早!”
贾越不停的点头:“诸位早!”
穿过了层层院落,贾越来到了最后一进院内,转向左边走到他的司丞办公房旁边的秘书室门口说道:“刘掌固,本官要处理要务,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本官,若各房有公文呈报先放你这里,若要当面禀报公务,让他们下午过来!”
刘掌固就像是一个办公室主任,除了王坦之和贾越之外,刘掌固是整个候官司唯一一个知道它真正职能的人,而他就是为王坦之和贾越打掩护的人。
“是,司丞!”
贾越穿过秘书室转身通过左边走廊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房,右边是王坦之的办公房。
他关上房门,走到书架旁边伸手把几本书挪开,露出墙壁上一个木制旋钮,他转动旋钮后就就旁边木制墙壁缓缓挪开,露出一个小门,小门内露出一丝光亮,他穿过小门走进了墙壁内,外面的墙壁很快恢复原状。
这是一条通向下方的楼梯,走到楼梯最下面就是一条平直的地道,地道挖得很直,有一丈高,五尺宽,墙壁上每个五丈亮着一盏灯,把整个地道都点亮。
一直走了一百丈左右,贾越到了一道小门前,他按照固定的频率在小门上连续敲了几下,小门随后被打开,门内是两个甲士向他躬身抱拳:“司丞!”
这小门后是一个地下小房间,除了守门的两个甲士之外,小房内还有三个甲士,墙壁上有一拍孔洞,那是用来发射箭矢用的,小房内除了有床铺之外,还架设着几具大型连弩,每具连弩可以连发十支弩箭,任何想强闯这条通道的人都会被射成筛子。
贾越点点头,经过小房间之后再次穿过一条甲士守卫森严的走廊,沿途不断有人像他行礼,每个向他打招呼的人都是抱着案卷,形色匆匆,几乎格外忙碌。
贾越经过的走廊两侧是一个接一个的办公房间,每个房间内都是灯火通明,都有人在处理案卷文档和其他公务。
没过一会儿,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天井,这里竟然有太阳照射下来,在天井上方,连接着数十条用半边粗竹管制作的凹槽,一个个金属小球从四面八方顺着凹槽滚落下来汇聚在一片大平台上。
在这大平台的周围站着十几个身穿统一服饰的小吏,落在平台上的金属小球上都写着人名和官职,这个表示金属球内记载的消息与此人有关,他们把这些金属小球先进行分类,再把拆成两半,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用细绳捆着的文卷整齐的堆放,自有人过来把这些文卷抱走。
贾越没理会这些人,他来到自己在这里的办公房,刚好碰到一人,这人看见是贾越,立即行礼道:“司丞!”
贾越看见此人,点头道:“岑高,正好本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把今年从五月份以来所有皇子、皇亲国戚、朝廷公卿、大臣、武将、官员之间,以及各地方官员与朝廷各方联系过密的卷宗都找出来!”
岑高吃惊道:“司丞,前几天司正不是调阅过相关卷宗吗?怎么又······”
贾越眼睛一瞪:“本官让给你去你就去,怎么那多废话?”
“呃,是,是!只是连皇子们和皇亲国戚的卷宗都要调出来吗?”
“是本官没有说清楚,还是你耳朵聋了?还要本官再说一遍吗?”
岑高急忙行礼:“不用、不用,下官错了还不行吗?只是事涉皇子、皇亲国戚和公卿大臣们的卷宗都是属于天字号绝密,下官没有权限调阅啊!”
“天字号的卷宗不用你管,你把其他卷宗调来就行来!”
“诺!”
等岑高走后,贾越来到了天字号档案馆,门口站着几个甲士守卫,一个主事走出来行礼道:“参见司丞,不知司丞有何吩咐?”
贾越道:“本官要调阅相关卷宗!”
“这个······禀司丞,规矩您是知道的,天字号卷宗都是属于高度绝密,只有司正一人有权调阅,请司丞不要为难下官了!”
贾越脸色难看道:“王司正有事公干,现在候官司是本官主持全面日常事务,也就是说本官有权调阅任何卷宗!”
天子号档案馆主事躬身道:“司丞见谅,您虽是主持候官司全面日常事务,但您毕竟不是司正,所以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贾越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御赐金牌。
主事一见金牌,顿时脸色一变,当看见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吓得当场跪倒:“陛下圣安!”
几个守卫甲士也纷纷跪倒。
贾越问道:“现在本官可以调阅天字号内的卷宗吗?”
“可以、可以,请司丞跟下官进来!”
两个时辰之后,在贾越的办公房内墙壁上,一张宽大的白纸上画满了线条、写了各个皇子、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各部各衙门及地方官员的名字,这些名字通过线条相连,朝廷现在的政治格局势力分部一目了然。
可以说,就算是国师东方辰、尚书台左仆射裴进、右仆射高旭、中书令梁寂、中书侍郎卢玄等几个宰相虽然都知道朝堂政治势力格局的大致情况,但绝对没有这张白纸上描述的这么直观和详细。
岑高转过身来对贾越拱手道:“司丞,全部做完了,名册也抄录完毕!”
旁边一个小吏把抄录完成的朝堂各方政治势力大佬及主要成员的名册递给贾越。
贾越接过来翻了翻,抬起头目光一扫在场的六个官吏,沉声道:“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给本官烂在肚里里,出了这个门,不许再向任何人提起哪怕一个字,包括王司正在内!否则,家法伺候!”
“诺!”
贾越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他走到墙壁边把这张朝堂各方政治势力关系图取下来卷成一个卷轴,再用细绳捆好。
他很快离开这个地下情报汇总中心,然后再通过密道返回了地面上的候官司办公房内。
下午,他正常处理候官司表面上的公务,等待黄昏时分下值之后,他依然没有离开,直到戌时初,他才起身离开候官司衙门,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此时大街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依然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没过多久,贾越的马车就来到了皇宫门外,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宫门开了一道侧门,在宫门禁卫军的注视下,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开路,康义德拿着拂尘走在后面。
贾越见状拿了东西就上前见礼:“见过康总管!”
康义德看见贾越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卷宗和一本折子,点了点头,转身道:“跟咱家走,眼睛别四处乱看!”
“诺!”
御书房,赵俊生正在翻阅典籍。
康义德走进来躬身禀报:“陛下,候官司贾越到了!”
“宣!”
贾越拿着东西走进来行礼:“候官司司丞贾越叩见陛下!”
“平身!”赵俊生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典籍。
“谢陛下!”贾越起身,双手呈上长卷轴和折子。
在赵俊生的示意下,康义德走过来取走了长卷轴和折子。
赵俊生打开折子看了看,第一页就写了裴进的名字,下面还写着不少名字;第二页写着梁寂的名字,下面也有不少名字。
很明显,裴进和梁寂分别就是一股政治势力的领头人,他们的名字下面的那些人名就是成员。
再往下翻,还有东方辰、卢玄等几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股势力的代表。
在折子上,赵俊生看到了太子赵东、蜀王赵平、靖王赵挺、隋王赵臻的名字,他们下面也有一些人名,但赵俊生对这些人不怎么熟悉,应该这些人的官职太小或者根本就没有官职。
赵俊生竟然在靖王赵挺的下面发现了南朝南郡公主的驸马褚渊的名字,这就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