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语桐从前堂回到后院的时候,赵俊生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他听见脚步声睁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万语桐笑道:“接下来半个月,昙无耶大师要留在府上专心把梵文经书译成汉文,不能被打扰,我专门给他安排了房间和家丁听用,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赵俊生皱眉道:“住下?还留宿半个月?这是要传出去,长安城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你多虑了吧,我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府里上下有十几个家丁,再说他是出家人,我让人把他安置在前院跟家丁护卫们住在一起了!”
赵俊生没有再说话。
次日一早,赵俊生在府上吃了早饭,离去时万语桐松他到门口。
赵俊生转身对万语桐说:“行了,不用送,我先回去了!”
“那你慢点儿!”
赵俊生想起一事:“对了,那天竺僧人叫什么来着?”
“昙无耶大师!”
“哦,没事了”
天竺僧人昙无耶刚好从房间走出来要去旁边房间翻译经文,看见万语桐陪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走向大门,只看到这个男子的背影,没有看到正面相貌。
“大师,您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专门负责昙无耶大师生活起居的家丁陈三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昙无耶回过神来笑着说:“多谢陈檀越,放在桌上就行了!”
“好的!”
陈三放好早饭,转身对昙无耶说:“大师,我家君上说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会尽量替您办到!”
“多谢!”
待陈三快要出门时,问道:“陈檀越,刚才与君上一起出去的是贵府的男主人吧?”
陈三停下来道:“大师,君上对府里的下人管束很严,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知道的不能打听,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大师最好也不要打听!”
昙无耶双手合十:“是贫僧多嘴了,檀越请自便!”
一连三天,昙无耶都在万府安安静静翻译经文。
这天清早,陈三又来送早饭,昙无耶说:“陈檀越,今日有一卷经书译成汉文时要仔细琢磨,不能被打扰,晚饭之前你就不要过来了!对了,你提一壶茶来,其他就不用管了!若是君上问起,你也请她不要打扰我!”
“好的,大师!”
陈三很快提了一壶茶来,放下之后见昙无耶在专心翻译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等陈三走后不久,昙无耶放下笔,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向外看了看,见四处无人,立即关上房门用门栓栓好,走到里间窗户边打开窗户,人向外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
黄昏。
法随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走到门口敲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法随走了进去,等开门的人栓好门问道:“俟力发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
法随被人引到一间房里,阿罗干正在煮茶,看见他来了起身招呼:“上师,你来得正好,我煮了马奶茶,在长安要喝到这东西可不容易,日后你到了草原上就能天天喝到了,快请入座!”
“多谢俟力发!”
法随在阿罗干对面盘膝而坐,“事情办成了,这事之后,诸国使臣肯定会人心惶惶,到时候只要俟力发带头吵着要撤离长安,诸国使臣必定不敢再留下,只要柔然再派人去西域诸国出使挑拨,必定可以让诸国弃了乾国而转投诸国!”
“大事这事办得漂亮!”阿罗干大笑,给法随倒了一碗马奶茶,又说:“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跟南朝使臣接触了?”
法随点头:“可以了!”
······
刑部。
雷大山来到地牢里的审讯室,门口站岗的两个兵丁低头:“大人!”
“开门!”
兵丁把门打开,里面传来惨叫声。
雷大山走进去,审讯室内有几个捕快,木桩上绑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骨瘦如柴。
一个捕快迎上来抱拳道:“雷老大!”
雷大山问道:“招了吗?”
“还没招!”
“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中原一刀客的消息?”
捕快扭头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头儿,胡十三是长安城里这一行当中消息最灵通的人,如果他都不知道中原一刀客的消息,那就没有知道了!而且,有几个人证实在前些天他接触过一个四十多岁的刀客!”
雷大山走到胡十三面前,“这件案子惊动了皇帝,皇帝已经下旨了,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若是在规定的期限内不能破案,老子就要被发配充军,我雷老虎今天把话撂在这里,破不了案,老子固然没什么下场,但是在老子被发配充军之前先把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全部弄死!今天,你不交代,就把命留下,抬出去的只能是尸体!”
旁边捕快道:“雷老大,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太过了?过了吗?他胡十三为刺客牵线搭桥,每年有多少人官员和百姓间接死在他们手里?像他这样的人被剥皮抽筋都不为过!死后一定会被阎王打进十八层地狱!你们几个,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所有手段都给老子用上,他不招就不准停,谁要是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给他放水,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老子今天就在这里等着把他的尸体拉出去喂狗!”
本来这些办案的捕快跟胡十三这些人关系就不清不楚,捕快们为了查案经常找这些人打听消息,胡十三这类人为了得到捕快们的庇护、更不想得罪人,平常多少会透漏一些消息给捕快们,双方可谓是各取所需。
但是现在,捕快们不敢打马虎眼了,更不敢放水了,现在整个刑部重案署都被架在火上烤,使臣被刺案如果不能破案,皇帝震怒下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
一个捕快上前对胡十三说:“老胡,别再嘴硬了,这次你们捅了大篓子,连续两个藩国使臣被刺杀,这明显是有预谋的,绝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官场对手清除异己,有可能涉及到天下安危,若你们只是小打小闹,就算弄死一两个赃官污吏,咱们兄弟看在昔日的交情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咱们兄弟真的兜不住,就算兜得住也不能兜,你明白吗?交出中原一刀客,兄弟们可以说服雷头儿一起向上面求求情,给你留一条生路!”
胡十三缓缓抬起了头,“别把屎盆子全部露在老子头上,渴盘陀使臣之死的确是老子找人干的,但那钵和国使臣之死与老子没关系!”
雷大山和几个捕快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胡十三既然已经承认渴盘陀使臣是他找刺客干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雷大山沉声问:“中原一刀客在哪儿?”
胡十三沉默半响,终于开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的!他只是一个刺客,只是一把刀,只是拿钱替人杀人!你们抓了他有什么用?你们要抓的是真正的幕后主谋,只要你们放弃追查他,我不但可以保证他以后不再犯案,从此销声匿迹于江湖,还可以帮你们把真正的雇主找出来!”
捕快们都看向雷大山。
雷大山握着刀柄凝视胡十三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你凭什么保证他以后不再犯案?这样的人太危险,出手就是人命!朝廷岂能容忍如此大的危害隐匿在民间?”
胡十三连忙说:“他是刺客,刺客为了钱而卖命,绝不会随便杀人,如果没有人请他,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反击!他的刺杀任务全部都是我给他接的,如果我不给他安排了任务,他就只能等着,决不能擅自主动寻找雇主,这是刺客的规矩!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这么多年从未违背过!”
雷大山考虑了一番,答应道:“好,本官答应你,不再追查他,说出雇主是谁!”
胡十三暗暗松了一口气,回答说:“是一个柔然人!”
“柔然人?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
“说说他的长相!”
胡十三把当时看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旁边早有文吏用笔墨根据他的描述把雇主的相貌和身形特征画了出来。
“头儿,画好了!”文吏把画像递过去。
雷大山接过画像看了看,放在胡十三面前问道:“是不是他?”
胡十三仔细看了一下,说道:“眼眶还要凹陷一些,鼻子要再高一点,大拇指上有一个铁扳指!”
文吏立即进行修改,过了一会儿再拿给他看。
这回胡十三点头道:“虽没有十分像,但也有八九分了!”
雷大山拿过画像再看了一遍,他额头上出现一条抬头纹,皱着眉头说:“这个柔然人看着不像从柔然来的商旅,更像是某个柔然贵族的护卫,你们看他的弯刀刀柄上的配饰,还有他的铁扳指,这些都不是一般柔然人能用的,只有柔然贵族的亲信护卫才有资格!马上去查这个人,先从在长安的柔然贵族查起!”
“是!”一个捕快答应一声,拿着画像立即走了出去。
这时有一个捕快气喘吁吁跑进来禀报:“头儿,大事不好,又出人命了,刚刚收到消息,权于摩国使臣半个时辰之前被人杀死在西市繁华地段!”
雷大山脸色大变,感觉一座大山压上了心头,大叫一声:“跟我走!”说完人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