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军派人来收尸正合薛彤的意,他还担心城下的尸体越堆越高,最终导致城墙失去险要屏障。
而对于赵俊生来说,虽说踩着同袍的尸体爬上城墙听上去很壮烈,其实是悲壮,破城的办法很多,完全用不着踩着同袍的尸体冲上城墙,所以他下令收尸,此举赢得乾军上下将士所有人的拥护,毕竟谁都不想在死后尸体遭到侮辱。
“焚烧阵亡将士们的遗体,收集骸骨制成骨灰装坛,坛身上写上姓名,带回去回归还给他们的家人!”
赵俊生的命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没有任何人打折扣,从前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去管那些战死将士的尸骸,只有他,阵亡将士们得到了应得的荣誉和尊严,而赵俊生收获了所有将士的忠诚!
延绵的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直到正月二十才结束。
天气转晴了,太阳出来了,倒春寒会不会来没人知道,但赵俊生知道他必须要在道路和地面被晒干之前结束临淄城的战事,要么破城,要么撤军退回齐州,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一旦天气转晴,在东阳城的檀道济就会率大军赶来增援,只要临淄城没有被攻破,檀道济就有足够的底气在城下与他进行决战。
而赵俊生面临被城内外两面夹击或者檀道济依靠城墙列阵与赵俊生决战的局面,无论哪一种,赵俊生的胜算都不会太高。
这天夜里,赵俊生召集军中将校、随军幕僚和官员们议事。
“诸位,天气放晴了,不出三天,地面和路面必定会被晒干,到那时,檀道济必定会率军来援!此前檀道济为何不来援?因为道路和天气的原因,他不敢!在积雪和道路泥泞的天气下,他的步兵移动不便,战斗力大减,行军时若遭遇我军骑兵突袭必定抵挡不住;但是现在不同了,天气转晴了,积雪融化,道路很快就会被晒干,他的主力人马丝毫未损,他为何不来救援临淄城?从东阳城到临淄多远的距离?不到六十里,一天就可抵达!”
“等檀道济的七万大军抵达这里,他可以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夹击我军;或者他可以背靠城池与我军决战,那时我军骑兵没有足够的迂回穿插空间,骑兵一旦被堵在城下进退不得就基本上完了。所以,诸位,上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三日之内必须要破城,否则本王只能下令撤军退回齐州另做打算!”
“只要我们在三日之内破城,那就该轮到檀道济伤脑筋了,他是守青州城还是往南撤退呢?这恐怕只有他能决定了!”
赵俊生说到这里,看了看众将,目光落在了王慧龙身上,喝令道:“王慧龙,命你为东阳太守、宁蛮将军,明日一早攻城时作为高旭的副将协助其指挥攻城!”
高旭和王慧龙一起站出来抱拳答应:“遵命!”
次日,三更伙夫们生活造饭,五更将士们吃早膳,吃完集结出发,天亮时分抵达城外摆开军阵准备攻城。
在军阵最前方,高旭坐在马背上抚摸着马鬃问王慧龙:“王将军,大王命你为我副将,定然是有所考虑,想必你在攻城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你可有教我?”
王慧龙思索一番对高旭拱手道:“将军,末将以为可先按照从前的攻城步骤,先把守军的弩炮迎出来,再以飞轮式投石机把它们一举摧毁,之后再进行全力进攻。末将唯一担心的是城墙上那些三角形支架,直到现在咱们还没搞清楚它们的用途,末将怀疑这东西就是守军的最大杀器!”
高旭也怀疑那些三角形的大支架应该是某种守城器械,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守军都没有动用过它们。
“咱们现在仅靠猜也猜不出来,只有按照既定的攻城步骤打,在守军动用它之前,咱们能攻破城池最好了!”
王慧龙点点头,对高旭问道:“也只能这样了!将军,今日还要动用投石机吗?”
“你觉得呢?”高旭反问。
王慧龙说:“末将以为暂时最好还是别用了,用的次数多了容易被守军找到规律来躲避,一旦被他们找到规律,投石机的作用就不大了!”
高旭思考了一下,同意了王慧龙的建议,当即下令:“好!今日就不动用重型投石机了,直接攻城!”
“末将带来的三千人马直到现在还没有跟南朝军交过手,今日这一仗就让末将亲自指挥本部人马攻城吧?”
高旭同意了王慧龙的请求,下令让第一攻城梯队后退,把攻城云梯、床弩、井栏、攻城车都交给王慧龙带来的三千人马。
开始进攻前,王慧龙与高旭约定,一旦他把城内的弩炮迎出来,后方投石机组这边就要立即发射石头雨,否则井栏的损失会很大。
“第一二、三幢进攻!”
随着王慧龙下达命令,千余人的兵将抬着大量的云梯冲向城墙,队形散乱,并不整齐,但他们冲锋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分成十几个部分穿过护城河上的土坝抵达了城墙下架起了木梯。
一队弓箭手飞奔的跑到距离城墙一箭之地范围内向城墙上放箭,前方又有一排刀盾手提着盾牌进行掩护。
守将薛彤一看乾军竟然改变了打法,心里稍稍有些慌乱,这些天作战守军的箭矢几乎消耗殆尽,根本没有箭矢对城外的乾军弓箭手进行反制,他只能下令让将士们拿着盾牌站在城墙上防守,但这些弓箭手依然还是给攻城的兵将们提供了远程支援。
后面的攻城车被人过了护城河开始凶猛的撞击城门,几十架井栏也被推到了护城河边上,大量的弓箭手爬上井栏对城头放箭。
城头立即出现了大量的伤亡,薛彤一看麾下兵将们损失惨重,只好再次下令动用弩炮,一排弩炮被兵将们冲房子里推出来在城墙后方排成一线,开始上弦装弹。
“发射——”
一颗颗石弹从城墙后方飞起射向城外的井栏。
乾军的井栏遭到了打击,有三架被砸中,十几个弓箭手被砸落下去摔死。
井栏上立即有人举起了小黄旗使劲的挥舞,下面的兵将们立即推着井栏后撤,而后方军阵中的飞轮投石机指挥官看到了旗号挥动,立即下令:“飞轮投石机,发射石弹!”
拉着绳索的骑士们打马向后方飞奔,他们拉动着绳索使得轱辘飞快的旋转,高速旋转的轱辘通过齿轮和轴承把动力传给飞轮,飞轮转动了,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挂在上面的一颗颗石弹跟着飞速旋转起来。
一架架飞轮投石机上的兵卒把利刃往前一推,一根根网兜绳索被割断,一块块石头被一股脑儿接连抛射出去。
一秒钟的功夫,天空升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石头,如同黑云压城一般向城池方向笼罩过去。
“哗啦哗啦······”石弹雨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城墙后方。
“啊——”大量的惨叫声升起,操作弩炮的刘宋军兵卒和民夫们遭到了惨重的打击,有人直接被砸倒在地上,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有人被砸断了手脚,每一架弩炮都遭到了石头的撞击,一架架弩炮被砸得四分五裂。
这种飞轮式投石机就是为了大面积打击而诞生的,它的作用也只是大面积误差别打击,密密麻麻的石头以雨点般的形式落下,能够幸免的人十个当中有一个已经是幸运了。
但石弹雨越过城墙落在背后的时候,薛彤的脸色就瞬间变白了,他转身跑到后方女墙边一看,城内一片狼藉,哀嚎遍野,除了城墙根下躲着的兵将们没事之外,操作弩炮的兵将和民夫有超过九成遭了秧,所有的弩炮或多或少都遭到了破坏,没有一架还能使用的。
“该死,该死!”薛彤大骂,捏着拳头使劲的捶打着墙垛。
“将军,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越是如此将军越要保持镇定啊!”副将大声劝道。
薛彤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极为冷静的下令道:“传令,把第二、第三、第四守城梯队全部调来城墙下,今日本将军就要让乾军付出代价!”
副将已经猜到薛彤大约要干什么了,他抱拳答应:“遵命!”
大量轮休的守军兵将们接到命令拿着兵器来到了城下隐藏起来,一共四千余人!
城墙上所有守军都拿着盾牌防守进攻的乾军兵将,乾军兵将把轮式云梯再次推到了城墙下,一次四个乾军兵卒拿着兵器冲上城墙。
“杀——”
“杀——”
双方在城墙上再次展开了白刃战,随着王慧龙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冲上城墙上的乾军越来越多,井栏上的弓箭手已经不能再射箭了,容易伤到自己人。
于是,井栏被下面的兵卒进一步推到靠近城墙,一个个跳板从井栏搭在城墙上,一个乾军兵卒从井栏上踩着跳板冲上城墙与刘宋军厮杀在一起。
“哈,成了,成了,这一次最少有一千六百人冲上了城墙,这个城破定了!”
但是高旭没能高兴太久,城墙上薛彤一声令下:“放!”
敌楼上的守军兵卒挥刀砍断了绳索,悬挂在三角支架和敌楼之间的粗大横木瞬间从高处往下摆动,那些横木下端还挂着重物,如同一根根吊钟的钟摆悬挂在城墙上不停的左右摆动。
踏橛箭、云梯、轮式云梯、井栏全部被这些左右摆动的横木撞倒撞毁,其上的乾军兵卒尽数摔落下去,死伤无数。
王慧龙、高旭和乾军将士们都被眼前这一幕巨大的灾难给惊呆了,原来这些三角支架和悬挂的横木是这么用的。
“杀——”隐藏在城内城墙脚下的四千刘宋军迅速冲上城墙加入了战斗,失去支援的乾军兵卒们被一股股包围在城墙上各处。
赵俊生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极其看看,“完了,这一千五六百人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