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生目光在众大臣和武将的脸上扫过,“末将给诸位提个醒,陛下驾崩,西路军失去了做主的人,如今宗子军大将贺多罗、庶子军大将达奚光亮、左厢大将长乐王纥奚敬、右厢大将乐安王拓跋范都统兵在外,在场诸位谁能号令他们?没有!”
众大臣听得心中一沉。
赵俊生继续道:“若是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开,这些统兵大将带兵赶回来,谁都不服谁,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到时候一场混战,别说兵将们死伤多少,朝廷的损失有多大,就是诸位公卿的安全都成问题!”
大臣们听得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赵俊生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诸位,以我之见,未来皇帝的人选,必须且只能是此次出征漠北的亲王之一!”
太史令张渊立即反对:“赵将军,你说这话本官不赞同,本官以为继承皇位之人必须德才兼备,在朝臣中的威望高过其他亲王,而乐平王丕就是最佳人选!”
赵俊生冷冷道:“张公,你以为你支持乐平王到最后就能获得好处?乐平王远在平城,陛下驾崩的消息如果传到平城,平城那帮公卿立马就会拥立他登基,到时候还有我们这些出征漠北的大臣和将校什么事?高官厚禄和好爵位都被平城那帮公卿大臣得了,咱们能得到什么?到最后只怕连汤都喝不到,还会被慢慢排挤出朝堂!”
张渊顿时哑火了。
张俊生满口的好处、高官厚禄和爵位说出来显得极为露骨,在场大臣们都听得很有些尴尬和不适,可他的话糙理不粗,无论何时出来做官难道不是为了获得利益好处?没有好处和利益,谁还会削尖了脑袋往皇帝身边挤?
太常卿崔浩出声道:“本官以为赵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对于我等而言,平城太远,我等如今影响不了平城,消息如果传回平城,立谁登基就由不得我等做主了!因此,在平城的亲王们一律不予考虑!本官也提醒一句诸位,陛下已驾崩,大魏失去了主宰,不管诸位从前是谁的阵营,现在都失去了原来阵营的身份,如今咱们才是同一个阵营,所以咱们应该一条心才是!”
大臣们和武将们都互相看了看,大部分认可了崔浩的话。
其实对于崔浩而言,拓跋焘的死对他和国师寇谦之打击最大,他们两个是傍着拓跋焘而被提拔起来的,在满朝公卿大臣之中,他们二人最受拓跋焘的宠信,如今拓跋焘死了,他们就完全失去了靠山,下一任皇帝会不会像拓跋焘一样再宠幸他们?
这个可说不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他们虽然伤心难过,甚至感觉前途渺茫,但他必须为未来搏一把,这个未来的皇帝必须由他们来选。
这时高昌王拓跋那站出来脸色严肃的说:“诸位,陛下虽被刺驾崩,但还留有子嗣,我大魏的皇位传承还没有过兄终弟及的先例,皇子晃虽年幼,但谁又能说他不具备皇帝之才?要说继承皇位的资格,皇子晃才最具资格的人,他继位才是正统!若是由其他亲王继位,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高昌王,皇子晃继位的确是正统,但他年纪太小,还话都不会说,如何统御群臣治理天下?”
拓跋那立即反驳:“不是还有在场我等诸位公卿大臣吗?诸位可都是朝廷的栋梁支柱,有我等辅佐,难道还不能稳定朝局?不能撑到新皇成年亲政?”
赵俊生立即喝道:“高昌王,刚才崔大人已经说了,远在平城的亲王都不予考虑,就算皇子晃也不行,难道你还想派人去把皇子晃接到这里来登基不成?等到你派人去平城,消息早就在平城传开了,你还帮得上忙吗?你只不过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拓跋那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冠军将军安颉说:“如此说来,如今在漠北有最有资格继位的两个亲王就是乐安王和永昌王了,我等拥立哪位亲王?”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大臣都知道新皇帝只能从这二人里面选择一位。
侍中伊珝迅速说:“本官以为乐安王最合适,其麾下有右厢兵马一万精骑,为人谦虚恭谨,对待下属宽厚体谅、推心置腹,若乐安王为帝,必是我等之福,也是朝廷之福,是天下之福!”
有些大臣点头对伊珝的话表示认可。
赵俊生冷笑一声,当即反驳:“伊侍中的话,本将军不太赞同,若比兵马数量,如今永昌王麾下有数万大军,乐安王岂能比得过?还有,永昌王高大强壮,善骑射,通兵法,其英武比大行皇帝(即对皇帝驾崩后但未确立谥号之前的称呼)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永昌王继位,必可完成大行皇帝生前遗志,一统天下、威服四海!”
这话获得了不少忠诚于拓跋焘的大臣们的好感,这些大臣们的意愿也逐渐偏向于永昌王。
“还有一点,乐安王之母慕容夫人是北燕公主,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慕容夫人一向心向娘家,乐安王继位对我大魏没有好处。按照我大魏帝位的传承,立储之前,皇帝要赐死储君之母,以免造成外戚势大难制的局面,可大行皇帝驾崩之前没有留下遗诏,我等若拥立乐安王,谁敢动慕容夫人?永昌王之母早逝,我等若拥立永昌王,新帝不用遵照旧例对亲母下毒手,我等公卿大臣和将军们也不用为难,皆大欢喜!因此,永昌王是最合适继承大统之人,是天选之人!”
赵俊生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又有几人偏向于拥立永昌王。
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大臣表示反对,这些人看好乐安王拓跋范,并一个个站出来列举出一系列的理由,无非是乐安王这个人好相处,对下属和将士们很体恤,而这样的皇帝对大臣们而言是福气。
一时间大臣们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国师寇谦之不得不站出来制止双方,“诸位,皇位的继承毕竟是大事,马虎不得,不能随随便便就决定下来。以贫道之见,今夜太晚了,诸位大臣先商量一下给大行皇帝守灵之事,然后其他同僚就回去休息,也好好想想帝位继承之事,此事咱们明日接着商议,如何?”
大内侍卫统领匹娄先这时说:“今夜末将留下来守灵!”
崔浩是拓跋焘的宠臣,这种时候当然少不了他,极为悲痛的说:“本官也留下来守灵!”
寇谦之一脸的悲泣:“大行皇帝去得太过凄惨,贫道要留下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一番!”
其他大臣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和悲痛之情,都纷纷表示要留下来守灵。
赵俊生一看,立即大声说:“大行皇帝知道诸位公卿都是忠臣,但守灵无需所有人都留下,今夜不守还有明夜要守,今夜就由中曹宗爱、匹娄将军、崔公和寇天师守灵吧,至于明日再另行安排,若是所有人都累倒了,谁来主持大局?好了好了,都散了!”
不少大臣公卿对赵俊生宛若主事之人一般发号施令很是不满,但如今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得罪他,一个个只能在心里嘀咕,各自对拓跋焘的遗体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赵俊生走出帅帐之后仰头看着漫天的星空,神色更加坚定,木兰的女子身份已经曝光,他心里也可就少了一份担忧,拓跋焘既已死,他暂时也就安全了,没有谁再以他为死敌,就算有,只要不是亲王级别或新皇帝,他就不惧,就凭手上数千精兵,谁若想动他都得掂量一下是否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了花木兰的营帐,刚走进营帐,花木兰就想挣扎着起身,一脸焦急的询问:“俊生哥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花魁告诉我说似乎陛下遇刺驾崩了,是否属实?”
赵俊生急忙走过去扶住她:“你伤还没好,别崩裂了伤口!”
“你说,事情是不是真的?”
赵俊生默默的点了点头:“是真的,皇帝遇刺驾崩了!”
“什么?竟然是真的?”花木兰原本憔悴的容颜再次失去了血色,一脸的苍白,“谁?谁干的?刺客是否抓住了?”
赵俊生摇头:“没有!公卿大臣们一致认为是柔然人派来的刺客!”
花木兰呆了一呆,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语气极为坚定的说:“不可能!这事不可能是柔然人干的,大军出征漠北已经两个月了,我们一路杀得柔然人四散逃逸,柔然人若是要派出刺客早就派了,不用等到现在!再说柔然人根本不蓄养刺客,只有战马和刀弓,哪有什么刺客?还有,山上山下都戒备森严,还有你的数千精骑,外围游骑暗哨数不胜数,我不相信刺客有本事穿过层层守卫潜入到皇帝身边行刺,这事一定是我们内部之人干的,或者刺客就一直隐藏在我们身边!”
赵俊生说:“这个问题公卿大臣们也议论过、争吵过,但已经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新皇人选,由谁来登基称帝成为了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最了解赵俊生,除了花木兰就没有别人了,她见赵俊生的反应太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顿时起了疑心,问道:“俊生哥哥,这事不会是你敢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