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带他们到隔壁的房间,推开门进去点了蜡烛,说:“这是给我夫人娘家人过来暂住的房间,你们不嫌弃便住上一住,我去给你拿壶水来。”
“好嘞,多谢大哥!”
待男人离开后,宿清才看向北风麒,笑道:“这位大哥真是好人。”
倒是北风麒似笑非笑道:“兄妹?”
“姐弟也成昂!”她眨眨眼,说着往桌前一坐,伸了个懒腰,随即拍拍自己酸麻的双腿,“赶了一晚上的路,真是受罪。”
北风麒脸色微变,大步朝她走去,一直来到她的背后,语气里多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怒气,“你中箭了?”
“嗯?”宿清扭头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北风麒冷冷看着她,伸手直接往她后背的某处按了按——
宿清被疼得倒抽一口气,恼怒不已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不会疼是吗?”
他讽刺不已,“你还知道疼?”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疼了?你有毛病吧?戳我伤口!”
那是她之前在铁索桥上扑倒北风麒时中了一箭,所幸伤口并不深,自己摸到后背一拔就出来了,而剑上有毒,她又吃了解毒丸、和止血药。如今伤口的毒血应该已经渗出完毕,自动止血。
只是宿清自以为解决完了伤口已无大碍,却不知道那些毒血渗透了她的背部,红到发紫发黑的血与布料粘在一块儿,仿佛一个血窟窿,看起来格外恐怖。而在烛火下近看她的脸,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和已经干而裂开的唇瓣,硬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睛。
北风麒第一眼看到,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震撼,险些就要发怒。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发怒。
最后只能化作一句:“不知所谓!”
“嘿你——嘶……”她不小心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顿时疼得直咬牙,疼痛过后,小心翼翼地背手回去摸摸伤口,果真摸到一手黏腻,没好气的瞪着北风麒,“你要是关心我就直接说,干嘛拐着弯儿骂我?还动我伤口,它本来都不流血了的。”
“……”北风麒盯着渐渐涌出血来的血窟窿,脸色又是一阵发黑。
宿清只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哼了哼,“你也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伤不了底子。”
她的话却让北风麒脸色更差了些,干脆一个冷眼扫过去,转身出门去了。
这??宿清没想到他会直接就出门了。
不过,他这是要去哪里?这半夜三更的,难道要出去放风?
不过很快宿清便知道北风麒出去干嘛了。
原本还在为孩子的那位夫人拿着一个药篮子过来,对她说:“可怜的姑娘,受了重伤怎能不吱声?瞧把你大哥气的。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为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她话都说到这个点上了,宿清哪能说不愿意,只好点头,“多谢嫂子了!”
“哪里的话,我常听夫君说起山里那些山贼和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故事,我虽然常年住在山里,但却也知道这个道理。总归出门在外,相互有个照应也是应该的。”
“诶?”出门在外?宿清不太理解她的话。
夫人默了默,半响才笑着说:“一个月前,我才从娘家嫁过来,也像你这般跋山涉水日夜赶路。姑娘,不瞒你说,这大山里头轿子上不来,我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在这里呆了一个月有余,虽然日子平平淡淡我心中甚是欢喜,但也难免想家呀!”
“原来如此。听嫂子这番话,我也要想家了……”哪怕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就轻易被这位夫人的情绪所感染。
小心翼翼地脱掉身上的外袍,里面的内衣则直接用剪刀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夫人倒抽了一口气,紧接着拿了一些草木灰裹在布里头覆盖上去,又拿了白布条为她缠上,动作还挺熟练的。
“我夫君平日里上山下山狩猎采药时,也时不时受伤,以前从不接触这些,如今却再熟悉不过。”
也许是半夜三更,又被孩儿的哭闹吵醒,夫人藏着的心里话,在同样身为女儿家的宿清面前,不自觉的吐露出来。
宿清是一位非常好的倾听者,她听对方说话时,会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偶尔附和一声,或是发表自己的想法,当话题过于沉重时,她又能很快转移话题。
夫人和她说了约莫半刻钟,才在婴儿的哭声传来时意犹未尽的结束。
离开时,夫人的眼睛还有些红了。
北风麒黑着脸走进来,冷声说到,“你是话痨转世?”
“哪里……”她伤口已经缠了布条,此时正趴在床上,闻言双手握拳撑住下巴,感慨道:“刚刚那位夫人只是难得遇上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刚刚从娘家嫁过来,又是为人母,若她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怕日子久了会憋出病来。”
“她憋出病来,又与你何干?”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有闲暇心思顾及其他人!
宿清不赞同地看着他,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没有收取任何报酬便同意收留我们管喝供睡,出门在外,相互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况且我们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帮我们是情分,不帮是他们的本分。如果按照你的话来说她憋出病来,都与我们无关,那我们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小人?”
“……我现在才发现你的话真的很多。”北风麒冷哼,转身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扭过头就是不看她。
“嘁!有些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就是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还嫌她话多。好吧,她今天好像话是挺多的,都是为了信任……
北风麒绷着脸,呵斥道:“快休息,等天一亮,我们就走。”
如果仔细看的话,一定能看到某人耳根微红的模样。
可惜宿清确实累到了,趴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平稳下来,北风麒才缓缓睁开眼,隔着距离远远注视她的睡颜。
越看越顺眼,同时也越看越气闷。
——这个死丫头,真让人不省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