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曲阳。
天色阴沉,寒风凛冽。
西门城楼上烟雾萦绕,千疮百孔的绛红色帅旗傲然挺立,将士们伫立在城垛后,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一脸的坚毅。
浓烈的尸臭在空气中弥漫。
“大人,再给末将一万人马,末将保证一个时辰内攻上城头,把狗太守的人头扔到大人的脚下!”
左校尉李盛的盔甲上全是血污,眼睛充血,带着二万部下连攻三日三夜,官军太顽强了,一次次攻上城头,又一次次被赶下来,大家杀红了眼,自己的部下伤亡近七成,弟弟李洪也在这次攻城中阵亡了!自己的右臂也中了一箭,流了不少血,虽已包扎,但右手无力。
此仇必报!
“子悟(李盛)辛苦了,下去好好歇息一下,本将军再派人攻城,为子国(李洪)和兄弟们报仇雪恨。”前将军白饶劝道。
白饶,三十多岁,中等个,壮实,一双深邃的大眼透着羁敖不顺,他这次奉大帅张燕之命攻打真定和下曲阳,进军安平国,造成向河涧国攻击之势。河涧国是刘宏曾祖河涧孝王刘开的封国,刘宏在那里置办了大量田地和房产,皇甫嵩不得不救!把他的大军调到巨鹿郡北面,掩护大帅携带大批抢夺的粮食从栾城和元氏城撤回太行山过冬。这三天来,他也没有全力攻城,人死光了,城攻下来了有什么用?
斥候回报,从扬氏城出来了五千步卒,由皇甫嵩亲自率领,快速朝下曲阳赶来。皇甫嵩来了,大帅就能安全撤退了,任务也就完成了!皇甫嵩赶到这里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再最后攻击一次,能攻下就抢走城内的钱粮,攻不下就撤退!
“右校尉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带领一万人马猛攻西门,本将军亲率五千人马突袭东门,两面夹攻,一举攻下城池。”
“末将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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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
太守吕良,四十多岁,面色苍白,矗立在城垛后,一脸凝重地望着从敌营冲来的黑压压的叛逆,几天的防守,带来的二千郡兵伤亡大半,左、右军侯战死,廖都尉和自己也负了伤,城内的县卒和义勇还剩八百多;越骑校尉万猛带来的二千士卒剩下不到一半!又临时征召了一千义勇,但都是些老人和少年,搬运军械还可以,临阵杀敌就有点勉为其难了!不知军令送出去没有?临平城的援军最快午后才能赶到,也只能来二千义勇,阻挡不了叛逆攻击的步伐。看今天的架势,叛逆不攻破城池决不会善罢甘休!
“林县尉,命令所有义勇都上城墙,决一死战!临平的援军下午就能赶到!”
“末将遵令!”
“万校尉,叛逆的主攻方向还是西门,为防止意外,你到东门坐镇。”
“末将遵令!”
廖都尉率五百人驻守南门,林县尉率五百人驻守北门,吕太守和邬军司马率二千人坚守西门,东门留了三百人。
“兄弟们,狗太守就在城墙上,今日攻破城池,谁杀死狗太守?奖铜钱百万,城内的姑娘任他挑选,杀呀……”右校尉史可大声怒吼。
杀呀……喊声震天。
咚咚……太守吕良擂起战鼓,士卒们面色严峻,冷眼盯着奔跑的叛逆,搭箭上弦。
城破人亡!
射箭……军司马邬霄大声怒吼,双方的士卒都杀红眼,不是你死就我亡,不需要鼓劲了。
咻咻……箭矢漫天飞舞,成片的敌人栽倒在地。
杀呀……血腥激起了人的兽性,杀戮丝毫没有阻挡叛逆冲锋的步伐……
“禀报大人,子中(李金)派人来报,有五千叛逆悄悄向东门移动,我们是否攻击?”张涛一脸欣喜的跑过来问道。
东门危险!但这样直接冲上去,人困马乏,敌我混战在一起,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等双方酣战时,我们再突然杀出!”
二个时辰的急行军,刘靖率部赶到东门外五里的一片树林里隐藏起来,骑兵们还精神抖擞,可怜那些义勇满头大汗,一脸疲乏。
张涛和颜良各率两屯刀盾兵,许褚和典韦各率两屯长矛兵,太史慈和马德各率一屯弓箭兵,他们都是一头头凶狠的狮子,就是一群绵羊跟在后面也会发狂!让他们多有机会表现,要是一场激战就命丧沙场,那他们就……
英雄是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人!
人马休息半个时辰。
喊杀声清晰可闻,那些义勇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骑兵们脱掉盔甲,躺在枯草上闭目养神。
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大人,叛逆开始猛攻东门!”李金一脸汗水跑来。
大家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穿戴起来。
“子善,记住不要自己一个人硬冲,带着部下,相互配合!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刘靖上前整理一下颜良的盔甲,一脸关切,对每一个新进来的部下,刘靖战前都会这般叮嘱一下。
示范效应!假以时日,他们也会这般叮嘱他们的部下。
“多谢大人!”颜良眼睛发热,大步朝自己的队伍走去。
“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刘靖叮嘱许褚、典韦、马德和太史慈。
他们也是第一次离开刘靖,亲自带兵打仗!
“多谢大人!”
“上马!”
“文长,你把大旗竖起来!”魏延刚满十六岁,一脸的阳光,虽然已是假军侯(比许褚典韦等军衔都高),但刘靖还是不放心,这次就留在身边扛帅旗。
“末将遵令!”魏延双手举起大纛,有些稚嫩的脸庞透着一股坚毅。五个大哥都出去了,大人的身旁就留下自己一人,责任重大,有些忐忑不安。
“平寇将军刘靖”的大旗迎风招展。
魏延偷偷的望了一眼左右,放了心,高举帅旗,意气风发。
田武、张成和李江带着义从营护卫右翼,黄芪、邹兴和薛中带着神箭营、特种队护卫左翼。
轰隆隆……
骑兵一马当先。
左翼赵涛、颜良,中间是太史慈、马德、右翼为典韦、许褚。
叛逆发现远处尘土升腾,绛红色的帅旗高迎风飘扬,官军的援军来了,不自主的停了下来。
轰隆隆……地面晃动起来。
“为大汉而战,为大汉而亡!”刘靖举起龙脊怒吼。
为大汉而战,为大汉而亡……喊声震天,热血沸腾。
白饶坐在马上,看清帅旗,心里一惊!
“快,吴军司马,你带二千兄弟前去阻挡一下!”
“末将遵令!”
“王军司马,准备撤退?”
“末将遵令!”
咻咻……
咻咻……
咻咻……
三轮箭矢过后,面前栽倒一片,叛逆的阵型大乱。
三名骑马的敌将一瞬间倒在刘靖箭下!
在步卒中骑马会成为众矢之的,愚蠢(擒人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刷……明晃晃的马刀高高举起,光芒闪耀,摄人魂魄。
杀呀……刘靖率先冲进敌群。
咔嚓……马刀削掉一个奔跑叛逆的脑袋,砍断另一名叛逆的胳膊,刺穿一名叛逆的后颈,血光飞溅。
一个个身躯被战马撞得飞起,掉到地上被奔驰的战马践踏,血肉模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咔嚓……
咔嚓……
洪流奔腾,势不可挡,叛逆惊恐万分,慌忙向两侧奔跑,拥挤在一起,中间出现三十多丈宽的口子。
杀呀……惨肢断臂乱飞……
骑兵冲过敌群,敌人被分成两半,狼奔豕突。
张涛、颜良率领部下杀进了左侧混乱的敌群,两人大声怒吼,两把大刀左右翻飞,似两台绞肉机,血肉横飞,跑开的敌人刚侥幸逃脱,一眨眼又被跟上的义勇淹没……
许褚、典韦像两头发怒的野牛,横冲直撞,两道血注飞溅……
咻咻……太史慈、马德一边指挥攻击跑向中间的敌卒,一边忙里偷闲,一个个敌将成了箭下鬼……
“整队!”松散的队伍重新靠拢,战马发出咴儿、咴儿……马刀滴着血。
“加速!”
“杀呀……”
杀呀……洪流冲向右边混乱的敌群,敌人瞬间崩溃。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哐当、哐当……
许褚、典韦满身血污,面颊绯红,大刀、铁戟淌着血,大声怒吼,怒视着跪地的敌人。
“整队!”
“加速!”
“杀呀……”
大概这些黄巾军以前从没有遇到过大队骑兵的攻击,惊恐万分,撒开双腿向前飞奔,唯恐掉在后面,但两条腿怎能跑得过四条腿?
奔跑的人流被洪流分成一块、一块,被张涛、颜良、典韦和许褚的步卒包围、吞没。
跪地不杀……
右校尉史可被典韦枭首!
白饶带着五百多人仓皇向南门逃去。
“停止攻击,清理人数!”
穷寇莫追!何况南门外还有二、三千名叛逆早已做好防备,刘靖不会为追求完美而牺牲部下,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刘靖一行人坐在马上盯着前方的叛逆,西门的喊杀声停了下来。
对峙半个时辰后,白饶带着手下向西退却。
七名骑兵受伤,一名重伤。
牛威的小腿也被长戟划了一道沟,伤口虽深,好在没伤到血管和神经,但十天、半月不能骑马了。
“下官为越骑营军侯黄子明,拜见平寇将军大人!越骑校尉万大人阵亡了!”黄昆一脸悲痛,眼睛充血,手提一把铁刀,铁甲上沾满血迹,看到叛逆崩溃后,他率领一百多士卒打开东门冲了出来。
虽然也预料到叛逆会偷袭东门,但他们没有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越骑校尉万猛带着三百名士卒迎战,寡不敌众,叛逆一度登上了城墙,万猛不幸阵亡了!要是刘靖晚来一步……
“快快请起,黄军侯辛苦了!”
“将军大人辛苦!”
“黄军司马,城内情况如何?太守大人是否还好?”
“回禀大人,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西门的蚁贼一度也攻上城墙,大人杀到后,蚁贼退了下去,听说太守大人又受了伤!大人要是再晚到半个时辰,城池就失守了,大人救了全城百姓!”
刘靖带着张涛、典韦、许褚、魏延、颜良、太史慈和二十个亲兵在黄昆的带领下进了东门,狭窄的街道上躺着难民和疲惫不堪的士卒,民夫来回搬运伤员和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