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山已经建造大半,纪行在这现在的山巅,将来的半山腰上,仿古建式修了个佛刹。
同时以太山为中心,他以个人名义建造了,向着西南北三个方向,延绵逾三十万里远的一个个烽燧台。虽说如此有违许多国的根本利益。但是现在北越被纪行的亲随秦淮给玩废了,西楚燕地不足为惧,卫国又与大商交好,南临自顾不暇,大和被纪行亲手废了武功,各密地被纪行对方外如此之心狠手辣的手段给吓成了兔子。所以现在天下其他朝廷就算对纪行颇有微词,却也难挡纪行想要做什么。
不过纪行也相当人性化,这些烽燧台经过哪里,他就让这个国家的军队守着。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将神识覆盖小半个天下还要注意到每一片树叶下有没有可能藏着异魔。不说他能不能做到这种事,单说每一瞬间将这么大的信息量在他脑海当中处理一遍就已经是十分费神的事了,所以这个时候建烽燧台这个办法虽然古老落后,但却是最省事的办法。
由于烽燧台的建造是同时施行,所以无论是斥候的调动分配,还是砖墙垒砌,又或者阵法篆刻,都在半年内完工。
因为这些都是用来应对敌袭的,所以被纪行看得格外重要,整个烽燧台的建造都是他的亲随秦淮督造。
现在的纪行因为手里捏着宇宙律,连带着把他脑海深处的那些世界法的印象也勾动出来,所以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也越发深刻。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用境界高不高,实力强不强来形容了,如今的他几乎在这里就要达到言出法随的程度。
要不是他利用自己对法则的理解来全面压制自己的实力增长,恐怕他已经能招来天罚了。现在的他就连大吸一口气都不敢,因为弄不好就会汲取掉海量的天地灵气引动这个世界的反噬。
当初的宋千会与梅生,就是因为俩人打得动静太大,结果一个成了石塑,一个藏在地底。不过纪行如今的实力已经比他们强大太多。毕竟前者是玩命地打才招来天罚,纪行现在是步子迈大了都怕招来天罚。
只可惜他这种压制自身实力,不触发天罚的本事没法教给宋千会。因为纪行现在也发现自己对于法则的领悟似乎远超天下任何一个人,他就算教宋千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他教会的。而且宋千会曾经对世界法没有一丝了解,他就是那种纯属以力证道的莽夫,要想修行世界法,那根本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理解的。
不过梅生倒是个不错的修行世界法的对象,在没有任何有关世界法宇宙律的传承下,他自己在琢磨生死之道的过程当中,顺带着把世界法思考到了比较深刻的地步。如果梅生有个师傅带一带,弄不好仙人当中最高的大罗金仙他也可以踏足其中!只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漂到哪儿去了。
万物之以息想吹也。在顺应法则的情况下,奇经八脉与诸多窍穴每次吞吐灵气的量,经脉一次泵送灵力的强度,神识运转的周期,都与这个世界的地脉,风水,甚至天上的星辰相关。
而且纪行发现他走在一个地方,自身就应当做出不一样的调整,到后来他更是察觉到他就算翻个土坡,自身体内的情况就得做出调整。这不禁让纪行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未左镇的时候听过的各种方言,经常是隔一条河,过一个沟,那儿的方言自己就听不懂了。这天地法则之奥妙,竟然与他之前的生活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情况都是何名椿曾经为纪行推演过无数次的。越往后他就越会发现自己修炼速度格外地快,甚至会快到诸神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时间一晃,距离太山建成的工期就只剩一年了。这一年至关重要,因为这不是天下的战争,而是他纪行一个人的战争。
纪行站在太山之巅,握寰宇星河,俯瞰芸芸众生,腰挎双刀,手持黑伞,如负天命。天下各国却只见朝廷忙着想办法怎么把这一次异魔之乱的损失降到最低,每个国家都不例外。
这是他纪行一个人的战争。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承受不起这样的灾祸的,甚至就算全天下拧成一股绳也无法抵抗。各国朝廷隐瞒也好,欺骗也好,引导也好,最终都为安抚民心。活的时间长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心照不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人,则认为那么多个千年都过来了,这一次也不例外,殊不知他们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了。
半年前酷暑难耐,如今天已经凉了,眼见着大雪就要落下来。
勾栏玉砌的皇城仍然富丽堂皇,威仪万千。
提司大人望着西边,从那西北古刹吹来的风,似乎一路刮来拍在了提司大人的脸上。他一双如白玉的手似乎冻得铁青。因为纪行在做的事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了。曾经的他以为纪行这样做,是为了探查异魔之乱的根源在哪儿,以方便他们更好地躲避异魔之乱。但是照纪行这个雄心壮志的架势,似乎想要把天外异魔一网打尽?
提司大人有点儿不敢想。天外是什么?对于提司大人而言天外是完全未知的地方。他和纪行以前一样,都觉得只要去了天外,要么就是到了天界,要么就是到了魔界,要么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啊魔的。
所以纪行现在确定了天外真的有魔,那一定是他们难以抵挡的恐怖的远古力量。因为异魔之乱都持续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了,现存最古老的史书当中就已经有异魔之乱了,那纪行做的事,可谓是开历史之先河。
但是提司大人也知道,纪行如今的本事太大,早已不是他能够揣度的了。而且纪行把梅生送出这方世界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位从八岁就为那个院子做事,三百岁开始就掌控天下大势的提司,现在已经快两千岁了。他第一次发觉自己似乎不再是这个世界站得最高的那个层次的人。
宫部见了提司大人如此,不禁打趣道,“你是在看天象,还是在看人?”
钦天监提司缓缓道,“看,都看。天象神妙莫测,人高不可见。”
宫部道,“想没想过,如果他失败了会怎么样?”
钦天监提司道,“不好说。我不知道。”
宫部第一次听提司大人这里听到了“我不知道”这四个字,这让他感到十分讶异,随后他又觉得这才是这位提司该有的反应。
“按照他的想法,只有一年了,一年之后他就会踏足天外。而两年之后,便是异魔初现之时。”宫部似乎是在提醒提司大人,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提司大人突然道,“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宫部道,“这两年不是做了很多事吗?似乎我们把该做的一切都做了。”
提司大人不愧是这个世界仍然还保持着一点儿清醒头脑的人,“错了,我们的做法都错了。我们把他推到了天外,让这场战争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战争。我会让钦天监监卫去那三十万里烽燧台,就算挑起举世伐商我也不在乎。”
宫部道,“你在想什么?那些烽燧台遍布各国,你贸然送人过去,这不是给邻国理由对大商发难吗?”
提司大人低下头,向前缓缓走出一步,“不是的,对于北越,西楚之流,我们是邻国,或者是敌国,但是对于天外而言,我们都是一样的。以前的路子错了,不该各自为战。这回有了他替我们上天应敌,就更不该如此了。他是个孤独的人,在处理这件事上像个暴君,之所以他会这样是因为我们亲手把他推出去了。宫部,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宫部道,“你觉得你能帮得上他?”
提司大人道,“我能不能帮得上他是一回事,帮不帮他是另一回事。你以为他在做什么?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这些年布局天下,为的可不是让别人能帮他,而是为了在他登天的时候少几个人添乱。他对天下是失望的,天下待他是冰冷的,而他爆发出来的一腔炙热,倒是便宜了咱们。”
随后提司大人又道,“明日我便呈书陛下,递交国书给全天下,让全天下助他一臂之力。”
这种事说实话已经有点儿超出宫部的想象了,所以他犹豫了会儿,“这件事可不好做,涉及到太多利益分配,陛下也不一定有这个精力能处理好。”
提司大人道,“那现在能怎么办呢?不如此的话,他就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了。别看现在围着太山的人多如蚁虫,一旦异魔之乱降临,留在太山的人我敢打赌一只手能数清楚。而且这些人,这座山,都因他一人而存在。倘若他……起了权倾天下的心,怕是很多国都要江山易主……”
他终于说出来了这最后一句,但是以他对纪行的理解,他根本不信纪行会这样做。
宫部也很清楚提司大人根本不会这么看纪行,但是有人会这么看,那便是各国君王。如今的大商皇帝会怎么看待纪行成了一个大问题。
因为纪行两年前在方外振臂一呼,天下可谓云集响应。随后纪行凭一己之力,死死压住来自方外的压力,直接把方外压成了如今的太山。这等恐怖的号召力已经本身实力,无疑是让各国君王都十分忌惮的。
天总会亮的。
这一天,钦天监提司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身着文官朝服,顶着一张已经烂掉了的脸,手捧奏折一步一步将自己的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呈”了上去。
大商皇帝震怒,痛骂钦天监提司是要另起炉灶。
随后钦天监提司十次上书,力陈此法之必要。大商皇帝则认为钦天监提司是要将大商数十万年之国运赌到一个人身上,这不光是丧心病狂,简直是对大商皇权的背叛。没有人可以理解这个脸已经烂掉了的提司。
提司大人被革了职,皇权是不可侵犯的。他也是在被革职之后才明白,原来现在的皇帝已经忘记了钦天监这个院子为大商做出过怎样大的牺牲。现在的皇帝也忘记了,他们钦天监监卫的脸是为什么而烂掉的。
提司大人被革职之后,却还是钦天监监卫心中的提司。宫部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皇权与臣权在大商内部发生了分歧。而钦天监监卫竟然忠于臣子,不忠于天子的事实也摆在了明面上。
于是守在大商皇宫四个角的铜人们活了过来,天地玄黄,象征着护卫皇城的绝对的力量,防贼似的防着驻扎在皇宫里的钦天监。一瞬间整个大商的情报机构陷入瘫痪,因为院子里的人出不去,院子外的人进不来,消息再难传送。
这一切对提司大人而言,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一个年龄只有他零头的皇帝,手里却拿着“皇权”这等天下最锋利的武器,几乎将他逼上了绝路。因为大商皇帝要将他送进大狱。
最为讽刺的事是,大商皇帝要钦天监监卫将钦天监提司亲手送进天牢。
那个院子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数千监卫守着钦天监提司,坚决不让皇帝派来的人将钦天监提司带走。大商内部的矛盾至此,算是彻底爆发。皇帝齐安震怒之余,只能派御前侍卫去钦天监强行拿人,而且把话说的很明白,违令者斩。
辛椎听说了这回事之后,也赶紧回京。
到了拿人那日,钦天监里里外外水泄不通。宫部作为禁军统领,皇帝令由他带着御前侍卫去拿人,在这个时候宫部竟然没有任何办法。不过他与钦天监关系不一般,总算是将人带到了钦天监门前。
宫部十分无奈,因为他早料到会走到这一步,终于他下了令,“带他走吧!”
未曾料到钦天监之内竟然大喝一声,“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