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只好退出来,心中满是狐疑。
守在外面的知客僧听说寒山老和尚有言相告,立即恭喜,说:“阿弥陀佛,恭喜施主,寒山大师是我寺的得道高僧,眼中能观未来过去事,从不妄言,这位公子能得寒山大师的良言,乃是幸事。”
林山跺足,叹道:“可是在下还想问他几句,他就不见了人影,若是你能再安排相见,在下愿意厚赐与你。”
知客僧两眼放光,随即又熄灭了,叹息道:“若是别的大师,还能周旋一二,寒山大师处处随缘,缘分尽了,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说,施主还是去见见了空大和尚吧。”
林山只好又随知客僧去见了了空大和尚。
了空大和尚面白如玉,举止有节,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话行至都十分雅致,谈笑之间便能将佛理说个清楚明白,林山请教了不少,听了之后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等林山回到住处,谢家的回帖已经到了,约好第二日相见。
晚间,云大儒也拜友归来,见林山神情怔忪,便问:“你今日出门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林山也不瞒他。
云大儒是知道林禹消失之事的,便道:“若是别人还可以追问一二,这位寒山老和尚和我的师父却是有交情的,他不看重名声,也不在乎金银,从不妄言,你……你该高兴才是。”
林山一愣,随即展颜:“对,我该高兴才是。”
若是寒山大师所言非虚,那么大哥可能还活着,日后还可能相见。
云大儒道:“寒山老和尚说他即将坐化,明日我便去拜访他。”
第二日,两人又分别访友。
谢旭早已在别庄的大门处等候,见到林山便携手入了庄子,两人寒暄片刻之后,便坐在一处品茶聊天。
谢旭曾经帮助过林家,又打过娶林乐霜的主意,平日里对林山不免亲近中带着讨好。
多日不见,又在他乡相遇,两人原本该更亲近才是,但这一次,林山感觉到了谢旭亲密之下的疏远。
谢旭问他:“在幕府任职感受如何?”
“那些大儒们懂得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我大哥在,估计还能得到他们的青眼,我自知才学浅薄,就老实做些杂事。云大儒对我照顾颇多,再加上淮阳王的缘故,我过的倒也算是自在。”
谢旭点点头,叹息道:“读书多了也有不好之处,比如我父亲,一心只想埋头读书治学,不愿让我入仕,我四哥跟着大哥在终南山,也不归家。”
林山看他神情,并没有他说的那般郁郁,便问:“七郎什么时候打道回府?”
“朝中我没有职位,家里也没有贤妻娇妾,父母年纪也不大,我打算四处游历排遣一番心情。”
林山叹息,“本想和七郎一起回长安的,我跟随云大儒多日,还想将你引荐给他。”
谢旭淡淡笑道:“可惜了,日后有缘再说吧。”
这些日子,林山跟在云大儒身后也学到了不少,自然从谢旭的言语和神色中探出了他的态度。
林山心中暗暗叹息。
两人道别之后,回到住处,云大儒已经回来了,笑着说:“寒山老和尚说我今生能得善终,皆是因为结识了林家的缘故,且说是女贵人,可不就是淮阳王妃么?”
林山想了想,笑着说:“我妹妹的确是个贵人。”
若没有妹妹,他们只怕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有这样日子。
林山陡然有点想家,想念在行宫伴驾的四弟,想念在家作画的母亲,想念聪明又美丽的妹妹……还想念他的新婚妻子。
云大儒说:“明日再去缠寒山,今日这老和尚孤拐病又犯了,只说了寥寥几句。”
睡到半夜,有人送信来了,将大门打的震天响,林山和云大儒都赶忙起身点灯,送信的是个小沙弥,眼睛通红,号哭道:“寒山大师已坐化圆寂,有信一封给云大儒。”
云大儒怒道:“这老和尚是怕我去缠他么,竟连这几日都等不得。”
说着眼中滴下泪来,接过信,草草看完,就说:“咱们走吧,老和尚让我不必去观礼就启程。”
林山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大儒当即便命人备好车驾,收拾行李,两人连夜启程,天亮时已出了都城的城门。
林山问:“寒山大师临终前传信让我等速归?”
云大儒道:“这老和尚素来不妄言,早些启程也好,若是被扣下做了人质,岂不麻烦?”
“人质?”
林山震惊。
云大儒道:“你是淮阳王的小舅子,我虽不才,也在幕府说一不二。若是扣下我二人,淮阳王的阵脚岂不是要大乱,老和尚昨日说,大乱将至,命我早日做好打算,今夜就圆寂催我速速启程,可见这清河国、六合寺都大有猫腻,十分危险了。”
两人速行,等到清河国太子想起邀约他们入太子府赴宴时,一行人已进入了五岭山,一直到了晚上,他们才下来歇息,吃了顿热乎的饭菜。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回到长安城,述完职,云大儒来不及换衣裳,便嚷着要和林山去林府拜见王妃。
淮阳王轩眉道:“你们在外面奔波劳碌也乏了,早些归家休息,正好孤也要去林府拜见大将军,不如同车前往。”
云大儒哼笑了一声。
林山面无表情。
妹婿如此,他早已习惯了。
林乐霜早得了信,已经扫榻相迎,酒菜香汤都已准备好,请二人先沐浴更衣,再来吃酒叙谈。
云大儒开心地一边喝着梅花酒,一边泡着澡。
林山忙里偷闲,回去见了卢娘子,夫妻二人腻歪了一阵,这才往妹妹的院子过去,淮阳王和云大儒早已等候多时。
“成亲了的小夫妻就是不一样。”
喝了点小酒的云大儒羡慕地说了出来。
淮阳王看看小舅子,再看看林乐霜,眼中的羡慕和渴望溢了出来,不染凡尘的谪仙少了许多冷清。
众人坐下,边吃边说起了在清河国观礼的所见所闻。
云大儒说:“世家的财富惊人,但依旧不够他们挥霍,每年冻死饿死的流民不在少数,那些附庸于世家豪族的客民和奴仆就更不用提了。真是……”
云大儒重重叹了口气。
林乐霜想,云大儒是的的确确不一样的,在云大儒的眼中,世家和平民百姓是等同的。
而在元旭等人的眼中,世家依旧在云端,只是它们的存在不利于大兴,需要削弱或者遏制罢了。
这样的人,若不是遇见元明,只怕难被世人所容。
云大儒说:“诸侯国内多有矿产,每年缴纳的税负还不如一个豪族,诸侯若是和世家联合在一起,皇室难以抗衡,不能让诸侯与世家为敌,也不能让他们结盟。”
言下之意,如今清河国太子与谢家的联姻就是最差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