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子上寿完毕,元明接着起身闻了闻袖子里的香包,这才勉强压制住了不耐。
若不是小王妃的香包,他真不知如何忍耐下去。
这么多人,这么繁琐的仪式,还要说这么多话……虽然,他知道要怎么做能让人信服,但他很没耐心去做。
但想到皇兄和小王妃。
他就有了一定要做好的想法。
随着众人起身,角落里的乐师们开始奏乐,九宾彻乐曲响了起来。
臣子们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将是历年大朝会都会有的百伶献艺节目。
淮阳王将代替皇上为臣子们赐下酒食,众人一边宴饮一边观看节目,吃完之后就可以回去主持自家的祭拜仪式了。
正月里,还有三场祭祀,但他们相信淮阳王应当会和腊日祭祀一般表现完美。
丞相小声对身后的长丞说:“今日我朝威仪尽在淮阳王,王爷表现得很是得体,剩下的就按照幕府说得做罢。”
长丞也点头。
身为大兴的臣子,他们也很担心淮阳王在大朝会上失仪,让前来觐见的诸侯国来使们看轻大兴。
小黄门拉长着声音说,“接下来将开展辨经会,请各位大臣和才俊在朝堂上畅所欲言,辨经胜者将获得嘉奖。”
有些已经知道消息的人,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他们等着这个暂露头角的机会等了许久了。
小黄门们在大殿之中摆开席子,摆上小几,让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和宗室们旁观辨经。
淮阳王开恩,赐下茶和点心。
许多没有吃饭就赶来朝拜的臣子们:“……”
他们本以为会有酒肉可吃,从早上饿到现在。
武将们尤其发愁,他们本来食量就大,没有宴席不说,还要听那些文人讲经,待会儿不会昏睡过去吧。
大殿的中庭空了出出来,留作才俊们辩论使用。没有被禁足在家中的四个御史,走来走去巡视检查,看是否有人仪态不雅,穿戴是否合规。
往年有些官员会因为这些小的错失,被罚俸禄,甚至有人丢掉了官职。
大殿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紧张。
谢大爷和王丰也在殿内,今日入殿来的也有王谢两家被荐举上来的族人。
一列御林军给那些在外面等待的才俊们发了号牌,谢旭和王志都在其中,谢旭对着王志轻轻颔首示意,王志愣了下,也轻轻点头。
王志在心里却在叹气。
谢七郎的才华他是知晓的,只是……
谢家这是想让谢旭入朝?将谢家的未来都压在了谢旭身上?
怪不得父亲和谢大爷喝酒之后,就伤心说,王谢两家互为屏障已经近两百年了,不想,却要断在这一代。
他们是嫡支,背后是整个家族的命运,私情,只能被掩下。
王家只怕要和谢家渐行渐远了。
王志毫不犹疑提笔,在小黄门递上来的选题册上勾选了“论女子再嫁”之题。
接下来小黄门就尖着声音宣讲规则。
“每五十人为一组,进行辩论,胜者将进入下一轮,直到选出最后的一百人。胜者由围观者和辩论者共同选出。”
谢旭撇开了谢家的儿郎,走到王志身边,问:“你选的是什么议题?”
王志摊开了手中的号签,说:“女子再嫁。”
谢旭笑道:“我也是。”
清河国太子走出大殿来寻自己的舅哥,见两人站在一处,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俊逸脱尘,笑着道:“两位玉郎可要在一处辩论?”
谢旭不太想理他,问王志:“你说呢?”
王志无可无不可地说,“都行。”
清河国太子说:“若是别的倒还罢了,今日大宛小王子求娶长公主之事已成定局,你们当明白皇室所图。”
谢旭“嗯”了一声。
这太子虽然长得粗鄙健壮,却不缺脑子。
王志说:“的确如此,京兆尹已判沈家家主按照族规,给沈大人给予赔偿,沈大人的庶妹也已从夫家接回,和云大儒的远房侄孙定了亲事。新贵族中的再嫁女太多,各府未婚的属官都不够抢了。”
皇家的心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谢旭叹道:“淮阳王的行事让我等不得不服。”
这一套一套的,等到敬国长公主下嫁昔日身边的大奴之事弘扬天下,民间将以为楷模,何况朝廷还有许多奖励再嫁的措施。
势已形成,世家再反对也无用。
清河国太子虽然心中忌恨的发狂,却也点头:“我这小叔真人不露相。”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
素来被说于皇位毫无兴趣的大兴谪仙,于政务上却没有半点差错,将那些积年的老狐狸们都压住了。
王志瞧着这两人的情态,心中狐疑。
谢旭竟像是到了现在还不知晓自己身世。
清河国太子想要与淮阳王一较长短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
谢家三房,女儿与清河国太子成亲,儿子是元家在民间的血脉,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此时的谢三爷关在屋内,恨不能以头呛地。
早上儿子被大哥带走时,他震惊的说不出一个字……
他将谢旭的名字压了下去,却又被大哥填了上去。大哥临别还瞪着他:“岂能因为后宅女子纷争就断了自家子侄的前程,你忍心,我可不忍心。七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谢三爷欲哭无泪,只能强笑着看着谢旭雀跃地登上大哥的车。
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
冬日在蔚蓝的天空慢慢移转,一朵朵白云如同绵羊一般,散落四处。
大殿里流水般一波波的才俊们坐下辩论,旁边坐着的大臣们认真倾听,不时提问几句。
初次甄选下来的才俊之中,谢旭和王志两人身份高贵,才思敏捷,论辩起来口若悬河,将辩论的对方压制的无力回击,而两人恰好都是赞成女子再嫁之策。
一时之间到难以决出个名次。
淮阳王坐在龙案后,面上在倾听,实则神游太虚,想着大朝会后,如何操持姐姐的婚事。好在有冕旒遮挡,众人也大都在仔细倾听论辩,倒也没有人注意到淮阳王的失神。
直到中常侍问:“王爷,眼下该如何抉择?”
淮阳王才回过神来。
下首众人皆看向他,目光灼灼,等着他金口玉言,给一个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