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满腹苦楚地离开皇宫。
她不是不明白女儿,但她只是白白担个范家主母的名声,也只能仰仗着女儿在夹缝之间摇摆,借此残喘罢了。
果不其然,范大人听了之后,胡须都气得飞起来。
范老夫人恼了,斥骂她:“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我们范家可是要和王谢两家联姻的,若是族中嫁出去的女儿不守寡再嫁,浔阳范家哪里还有立身之地。你养出这样的好女儿,还吃什么饭,没得浪费范家的谷米。”
沈娘子来看望范夫人,听了她的抱怨,心中有了思量,只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通,回到家里,便将这事告知了父兄。
沈父有个庶妹嫁入一个跌出世家录的小世家,夫君亡故后,一直可怜巴巴地在婆母手下受磋磨。
“这倒是个好机会,让你大哥去接她回来,我去为她相看个好人家便是。”
和范大人不同,沈父面带笑容,恨不得马上促成此事。
世家联姻不好找,找个大族的庶子,将庶妹嫁过去,绑在一起,向淮阳王邀宠,还是容易的。
总有人愿意用婚事谋个出路。
范五娘和范九娘跟着谢素素等人出门布施,说起此事,又一唱一和地嘲讽范八娘。
谢素素没作声。
听这两人说了多时,谢灵素笑了笑:“王谢两家族谱上是有再嫁女的,而且,我们王谢两家可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殉夫。王家我就不说了,谢家女有终身不嫁,修道养性的,有着书立说,游览天下的。女子只是女子,世家是世家,难道家中女子个个殉节,便能成为世家不成?”
王志忍不住鼓掌:“谢大娘子说得甚是。世家的存在于国于民有益,家族人才辈出,遵循天理道德,方能永存。”
言下之意,王谢两家不靠女人的名节贴金。
范五娘和范九娘口诛笔伐,也不过是为了让王谢两家的儿郎知道她们品行高洁罢了。
闻言即便有一万个不服,也只能压在心底。
王志和谢灵素对视一笑,谢灵素扭转头,又不说话了。
王志也觉尴尬,便转头看向谢旭,“你今天怎么不太说话?”
谢旭温润地笑了笑,“你和大娘子将我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去,甚至比我想说的还好,我还说什么?”
范五娘和范九娘脸色灰败,自知方才一番话已经惹得王谢两家不喜。
范五娘挣扎着问:“难道王谢两家对再嫁之策毫无异议?”
谢旭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王志叹了口气,说:“琅琊王家之女的婚嫁,素来慎之又慎,一是为了不让家族名望有污,二是为了保我王家女孩儿荣华泰顺,姻亲永好。再嫁不再嫁的,只要女孩儿不错了大褶,不污了王家的名望,谁会管她?秦皇汉武的生母都曾二嫁,可秦皇汉武会让她们去死吗?”
姗姗来迟的清河国太子闻言,大声叫好。
范九娘白了一眼这个粗鄙的太子。
清河国太子慷慨地说:“建功立业本就是男子之事,女儿家若是能和男人一样,自然是件美事,若是不能,在家相夫教子也是本分。哪有家族中男儿不建功立业,却让女子以命来博名望的,这样的世家本太子真是瞧不起,瞧不起,别说世家女瞧不上本太子,本太子可也不想娶这样的世家女,免得祸害了我未来的孩儿。”
王志笑出声来。
谢旭冷哼几声。
谢灵素眉头微皱,大觉不雅,心中暗暗替范家两个小娘子觉得难堪。
谢素素垂首窃笑不语。
清河国太子一双鹰眼,灼灼地看着谢素素,范家的两个小娘子才没瞧在他的眼里。
谢素素就更不抬头了。
清河国太子问:“素素,你觉得孤说得可有道理?”
谢旭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
清河国太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没想到素来温润的谢家七郎,竟然也有摄人的一面。
又问:“谢七郎,你觉得呢?”
谢素素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清河国太子,心中一横,说:“我心中深觉太子说的有理,只是说易行难,不知太子能否做到。”
谢旭:“……”
这两人在当着他的面打什么哑谜。
清河国太子面露喜色,大笑道:“本太子说到做到,素素若是不信,本太子可发下毒誓。”
王志打断清河国太子的风言风语:“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还是快点把正事办了为好,林大将军醒了,我想早点去林家拜望。”
清河国太子便说:“好,好,林大将军醒了是喜事,我小叔应该能松口气了。”
若是林简死了,林乐霜要在家中守孝三年,元明还有得等呢。
谢旭更觉得清河国太子着实令人讨厌。
这样粗鄙的武夫,竟然敢肖想他的妹妹,真是该死。
可范五娘、范九娘总是缠着他,前来道谢的流民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慢慢将他们隔了开来。等到众人忙完,人群散去,清河国太子和谢素素已不见了踪影。
谢旭脸色铁青。
谢灵素满腹心事,皱眉不乐。
王志见这兄妹二人的情态,心中有些明白,当即胡乱说了几句,将范家的两位小娘子送走,这才道:“可要我帮忙?”
谢灵素幽怨哀愁的眼波让他难过,他明白谢灵素的难过,正如他的难过。
他不欲让她如此自苦,可因为谢旭,父亲对谢家生了疑心。
为了他王氏族人,他只能辜负这份心意。
王志避开谢灵素的眼波,只看着谢旭。
谢旭叹气:“我妹妹素来调皮,不知去了何处,还有清河国太子也不见了踪影,烦请王兄帮忙寻找他二人。”
王志立即命人帮着谢家人一起去寻找。
清河国太子的车队还停在原地,侍从们都说没瞧见他二人的影踪。
葛六爷说:“太子布施,百姓们围着道谢,我等就没有再看见太子了。太子武艺高强,随身携带有信炮,若是有危险,随行的侍从自然会警示。若是七郎君的妹妹和太子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太子会护着她的。”
看葛六爷不慌不忙的样子。
谢旭更是恼怒,他心中暗道:“若是这个鄙夫胆敢负了素素,我定要他的狗命。”握住腰间佩刀的手上青筋鼓起,眼中冰冷的杀意让葛六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位谢家七郎,应当是杀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