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大堂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就连坐在最里面喝的正酣的几个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大着舌头问:“『奸』计?什么『奸』计?”
范骑郎皱着眉头,有些焦躁:“来不及解释,我先告辞了,还请诸位见谅。”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
坐在门边上穿黑袍的大汉一把拉住范骑郎的衣摆,示警道:“只怕不妥,若是外面有埋伏……”
闻言,范骑郎吞了口口水,定神道:“齐大哥说的是,这是冲着我来的。”
只怕对付他的人已经埋伏了在外面等着他呢。
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是想抓住他违背了禁闭在外面喝酒的证据,好让中郎将心生厌弃。
范骑郎看看大堂内坐着的同僚们,心中不免苦笑。
大汉站起身来,拍了拍范骑郎的肩膀,正『色』道:“你若是相信我,就听我的。”
范骑郎点点头。
大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饼,丢在了柜台上,朗声道:“这是大家伙的酒钱,今儿发生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掌柜的最好心里有数。”
酒庐掌柜迎着众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哆嗦嗦地捧起那块银饼子,强挤出笑容,连连点头,“贵人的吩咐,小的知道,今儿早早的我们就关门不做生意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多锦衣玉食的贵人,他那里敢惹啊。
看这块银饼子,这些贵人们的对手自然来头也不小。
夹在中间,势必难做。
但这封口费,不收也得收。
酒庐掌柜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那最好。”
大汉又转过头来对喝的面红耳赤的同僚们道:“咱们一起走,将范骑郎护送回府,若是中间碰到了人,也好打个掩护。”
“好。”
众人本就对今儿发生的事不满,又喝了酒发酵,此刻全都一条心,打算护着范骑郎了。
“多谢诸位兄弟。”
范骑郎一脸的感动莫名。
齐大哥伸出臂膀,搂过他道:“咱们都被算计了,怎么也不能让宵小得逞。”
“就是这个道理,别人算计咱们,咱们可不能顺了他们的意。”
众人被齐大哥的一番话激『荡』,齐声附和。
身为郎官,均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又都是为天子办差,谁怕谁?
此刻,都没了吃喝的兴致,当即收拾起身,满怀戒备地出了酒庐。
外面除了黑夜,便什么也没有。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酒庐门头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动,间或蹭出些声响来。
他们心下不免有些嘀咕。
这……
齐大哥咳了一声,“这里不便久留,我们还是赶快上马走罢。”
“对,”众人匆匆朝拴马桩的位置走去。
不一会,便发出了惊叫声。
“马呢?”
怪不得如此安静,拴马桩上拴着的马都不见了。
范骑郎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豆大的汗珠从头顶沿着鬓角流入了脖颈,冷的。
陪着他来的,还有几个拳脚好的仆从,就说会话的功夫,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人和马全都消失了。
好手段。
有几个胆小的,被寒风一吹,又吃了这一吓,不免有退缩之意。
范骑郎清楚地听见自个的心砰砰地越跳越响。
暗夜里的安静更显诡异。
齐大哥突然大声道:“他们必定离此不远,胆大的贼人竟然敢偷郎官们的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是传出去,我们兄弟还怎么做人。”
“对啊,这贼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虽然知道这贼人不是卢家的就是林家的,但谁不是官家子弟?
偷马是不是太过分了?
原本泻下去的气顿时又鼓足了起来,郎官们叫骂起来,静黑的夜也褪去了恐怖而变得喧嚣。
齐大哥又悄声对范骑郎道:“对方手段狠辣,你这次只怕要吃亏了,但总不能引颈就戮,先咬定他们偷马。中郎将那边想个说辞便是。”
范骑郎点点头。
如今没有了马,就像是没有了脚的蟹,但怎么也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不是。
“齐大哥说的是,一切都听大哥吩咐。”
范骑郎扬起的脸上还有些未退的青痕,望向齐大哥的双眼里也满是依赖,半明半昧的灯光下,廋弱的身躯像是半大的少年,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齐大哥顿了顿,放低了声音,“等寻京兆尹府的人报了案,咱们先就近找个同僚家中避一避。”
范骑郎点点头。
齐大哥又道:“我记得甄骑郎的府邸就在附近。”
少年犹豫地看了站在远处的甄骑郎,齐大哥又补了句:“他和我关系尚好,我去给他说,没有不行的。”
这次,范骑郎感激地望了齐大哥一眼。
“没事,放宽心。”
齐大哥笑笑,转过身去,朝甄骑郎那边走了过去,范骑郎将白净的手轻轻地笼在袖子里,凉冰冰的,充满冷意。
两个人勾着肩,小声地说话。
范骑郎并不担心甄骑郎不卖这个面子,他现在担心的是,背后设局的人究竟想怎么样才会收手。
早知道……
范骑郎仰起头来,望着酒庐门口那破败不堪的灯笼,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
齐大哥朝这边望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告诉他放心。
范骑郎赶忙收敛心神,果然,下一刻,甄骑郎跟着齐大哥走了过来,随意地道:“等会咱们就走,我那院子里空『荡』『荡』的,兄弟不如去先住上一夜,明早再走。”
“那就麻烦甄大哥了。”
“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
甄骑郎话说的客气,但神『色』淡淡的。
范骑郎明白,对方还是看在齐大哥的面上才愿意接纳他,便不再多说,只在心里暗暗记了齐大哥的情分。
说话的功夫,其余的人已经商量好了如何报官,打算分成两拨,一拨去报京兆尹府,一拨留在原地。
齐大哥道:“那正好,我们就留在原地等着,若是京兆尹府的人来了,便说我们出了宫门就来这里喝酒,没料到遇到了偷马贼。”
不远处,暗黑的巷子里,林先『露』出了白牙,嗤笑道:“他们打得主意可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