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之争告一段落,元明非常满意。
凡是争辩之事,云大儒一出马,就没有不行的。
夜已深。
雪越下越大。
大家都想赶紧回去吃些热乎的东西,钻进热被窝里睡觉。
在大殿之内吵了这么久,又只有茶喝,虽然也是热的,但饥肠辘辘的喝进去只会胃痛。
丞相府的官吏们更是觉得如此。
他们挫败的心情急需要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来安慰。
然而,淮阳王却问:“提起大朝会来,孤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丞相安排的如何了?”
众人在内心哀嚎。
果然淮阳王不通人情呢。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政事?
会做人的难道不该对他们温言抚慰,甚至叫小黄门送些热乎乎的糕点来填肚子吗。
真是让人怨念。
丞相年纪大了,最耐不得熬,但也只好忍住肠鸣颤巍巍地问:“不知淮阳王指的是哪一件事?”
淮阳王似乎压根没有听出丞相的话里话——这么多事都让丞相府在做,不知道淮阳王特特提出来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情——慢悠悠地开口道:“就是前一次朝会上,陈大人和冯御史等人互殴之事,孤命丞相府将陈大人的条陈整理出来,讨论清楚后上奏朝廷。”
原来是这件事。
丞相恍然大悟。
这件事虽然造成的震动很大,但是丞相并没有觉得它重要过大朝会的议程安排,也并不觉得比起选官来填补官员的空缺来的重要。
那些女子早一日嫁人晚一日嫁人算得上什么大事?
“臣近来忙于准备大朝会的议程安排,正月里的朝会要到下半旬方能举行,所以就将这件事情暂时推后了。”
丞相府的众人脸上也『露』出了不平之『色』。
他们为了淮阳王能够在大朝会上不出岔子,真是『操』碎了心。
可偏偏人家不领情,竟然只惦记着那个条陈。
陈大人和冯御史这一场混战,少了那么多的官员,给他们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扰,淮阳王知道吗?
淮阳王笑着道:“这样的事情那里需要丞相亲自负责,让丞相府的长丞或者长史来做就是了,孤看就叫长丞来做吧。”
丞相也犯不着为了这件事情和淮阳王争执,便点头答应。
一旁的丞相长丞郁闷地扁了扁嘴。
淮阳王又道:“孤明日申时之前要看到。”
丞相狐疑地看了淮阳王一眼。
若不是碍于要维护淮阳王的尊严,只怕会忍不住问问他,那些该熟记在心的议程和礼仪都记牢了么?
还有闲心思来『操』心这个。
丞相长丞却忍不住了,反问:“不知淮阳王对丞相府呈上来的官员甄选名单怎么看?”
反正淮阳王也不是皇上。
这样越过丞相发问,顶多也就算得上是失礼罢了。
丞相府的官吏们都佩服地看着丞相长丞。
在日愈彰显出威仪的淮阳王面前,能够如此捋虎须的人是真英雄。
淮阳王风淡云轻地道:“不是在大朝会上谈经论道之后再做决定么?”
丞相长丞恨不得找个地缝溜下去。
云大儒方才才说了,大朝会上要增添论经这一项,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皇上和臣子之间的相互了解。
选拔朝臣也不急于这么一两天。
当然是经过了解之后再选拔更为合适。
怎么就忘了。
丞相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轻啊,过于在乎意气之争。
须知,胜负乃是兵家常事。
看重大局的人哪里会在乎一城一池之得失。
不过淮阳王这话,究竟是出于急智,还是本就是这么考虑的呢?
如果是后者……
丞相满腹心事地和众人一起离去。
淮阳王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结束了。
然而还没有高兴多久,主掌祭祀宗庙礼仪的太常带着太常掾、太常掌故、太史掌故、史书、令史、待诏、大典星、治历、望气、望气佐、高庙仆『射』、庙郎等人浩浩汤汤地来了。
“启禀淮阳王,臣等奉皇上之命来看看淮阳王是否熟记礼仪,”太常恭敬地道。
为了大朝会,他们连家都没有回,全部都留在宫中督导淮阳王学习相关的礼仪。
正月里有三场祭祀,衣裳不能穿错,一言一行都将有太史、史书、令史和写书官等人记载在册,半点马虎不得。
方才还一片风淡云轻的淮阳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略带讨好地道:“当然都记了,只是记得不一定清楚,还请太常大人多多指点。”
太常『摸』着颌下长长的胡须,笑的非常的无害,“应该的,应该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太常大人将武功不弱的淮阳王折腾的够呛。
以为只是将议程等等记熟了就完事了么?
那就太想当然了。
太常会要求淮阳王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每一段距离所用的步子和步子的大小均有所要求。
元平当年就是这样的被折磨过来的。
深知这并非易事。
而淮阳王要在短短的时间内臻于至善,实在是……
在一旁的中常侍感叹。
皇上生怕淮阳王像以往一样耐不住『性』子,特特名他在旁边守着,好见机行事。
看着淮阳王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即便是错了,也一样错的好看,中常侍都心生怜惜之心,忍不住在内心抱怨太常过于严格了。
“淮阳王,您方才的那个步子走错了,还有上御辇的动作和上台驾的动作不能一样,应当左边的胳膊要高抬一寸。”
太常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慢悠悠地指出问题。
元明只好耐着『性』子,又来一遍。
若是旁人早就承受不住了,元明练习武艺,每一招一式都需要用心揣摩,重复几次便也有模有样。
太常笑嘻嘻地赞许:“淮阳王天资聪颖,只是除了要熟记这些步骤和仪态之外,还需要多加练习,至于纯熟。”
意思是只记得还不行,还要练习深刻到记到骨子里去。
世人都认为皇上是天子。
所谓天子者,是天之嫡长子,必然是天赋异禀,秉承天意治理天下。
一举手,一投足,都要自然而然,令人望之便生五体投地的敬畏之心。
于是,淮阳王穿戴上几十斤重的朝服和冕旒又演示了一遍,衣衫尽湿。
中常侍心疼的不得了。
可冯御史就没有这样的好命,自打冯夫人知道淮阳王没有接受丞相府递上去的官员名单,就大骂他沽名钓誉,瞎做主张,被罚跪在搓衣板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