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心情颇为复杂,他是不支持皇上将皇位让皇弟继承的。
理由很简单。
从礼法上来说,元平没有儿子,就断了后人的祭祀。
如果是皇弟继承了皇位,皇弟的儿子自然会给皇弟祭祀,隔了一代就差了一份情,元平是大伯,未必能够享受到弟弟后人的祭祀香火。
但是过继侄子就不一样了。
不管侄子的内心想什么,但坐在朝堂之上,都必须遵守礼法,供奉先皇的香火。
毕竟元平是过继过来的太子名义上的父亲。
谁敢不给父亲祭祀呢?
丞相认为元平虽然不是一个文韬武略的皇帝,但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一个好皇帝难道要沦落到没有后人祭祀的地步吗?
丞相不关心皇上究竟要过继哪一个侄子继承皇位,但是却一定会阻止皇上将皇位让给皇弟。
而且,他自认为这样做对于维护礼法也有好处。
如果皇室允许江山在兄弟们之间禅让,那么,到了民间,有样学样,母亲会不会因为偏疼其他儿子,在家主过世之后,要求将家主之位让给其他的儿子呢?
这样的话,家主的儿子怎么能够乐意?
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因此掀起了内『乱』,不需要敌人,就从内部产生了矛盾。
而家族是大兴朝的基础。
各大家族稳定了,大兴朝也就稳定了。
丞相这样想并无私心,只是元平并不这样看。
他觉得小十三就和他的儿子没有区别。
小十三继位之后,定然不会断了他的香火,还能照顾好他的姐姐,和他后宫的那些嫔妃们。
若是换了别人就未必了。
说不定第一个不对付的就是他的小十三。
他的那些妃嫔们只会被打到冷宫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元平一直没有孩子,但也不愿意他的嫔妃们为此没有个好下场。
更何况他的姐姐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元平想让姐姐的今后能够有依靠。
这个想法在元平知道自己的身体原来是个虚架子,随时都会被成太妃留下的暗棋结束之后,更加的坚定了。
胡皇后斗不过成太妃,一双儿女在后宫挣扎的艰难。
敬国长公主为了弟弟付出太多太多。
元平不能让姐姐有子嗣,但是他希望姐姐能够平和快乐的走完人生。
这是他欠姐姐的,来生太远,还不知道有没有缘分再做姐弟。
今生无论如何都要还给姐姐。
这一切,都只有小十三能够帮他做到。
元平这样的想法,只能隐藏在心里,一步一步地按照自个的筹划来做。
既要稳住朝臣,又要哄住小十三。
丞相怎么能弄得懂皇上的心思。
看着淮阳王主持腊日的祭祀,丞相就觉得不妥当。
但是这个举措又挑不出半点『毛』病。
腊日的祭祀是势必要举行的,否则将会引起鬼神的震怒,从而影响整个大兴的将来。
谁也不敢阻止。
而淮阳王作为皇上最信任的人,大兴朝最大封地的诸侯王,也的确有着这个临危受命的资格。
丞相想借着林简来打压淮阳王的气势。
然而,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踢到了铁板上。
清河国太子突然跳出来,丞相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也想看看淮阳王的反应。
可淮阳王压根不搭茬,不为所动。
只是看着他。
丞相的脸红了。
年纪一大把,在朝堂上拥有了举重若轻的地位,即便是皇上也对他敬重几分。
如今却被淮阳王如此对待……
但说来说去,起因还是在于自己。
丞相看了一眼脸『色』涨红的清河国太子,上前一步,对着淮阳王施了一礼,“臣知错。”
“免礼平身,不知丞相大人有何疑问?”
淮阳王的声音清朗之中带着距离之感,让丞相不由得再次端正自个的态度。
总不能在一个坑里跌两次吧。
丞相稳定了心神,举起笏板说:“臣有疑问,事关祭祀大事,不敢隐瞒,需启禀淮阳王,请淮阳王示下。”
淮阳王抬了抬手,“说。”
丞相看着林简,“林大将军身为三公之中的太尉,每年祭祀三献时,都需要协助天子,这已是常例,但今年太尉被皇上要求闭门思过,近半年没有上朝理事。臣不知,届时林大将军是否还要协助祭祀。”
这句话一出来,清河国太子原本讪讪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众臣子悄悄议论起来。
林简的脸『色』暗黑。
这件事情的确存在争议,原本来上朝之前,他的心里也嘀咕过这件事,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皇上虽然让他闭门思过,但是并没有卸掉他的职位。
至少在名义上,他还是太尉。
林简没有想到会被丞相拿出来质问淮阳王。
他觉得在女婿面前丢了个大脸。
淮阳王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太尉虽然有过,但皇上并未觉得他不能胜任太尉之职。”
言下之意,便是林简不论犯了什么错误,眼下依旧是太尉。
只要是太尉,那么就在祭祀之中应当有着自个的位置。
林简的脸皮紧皱,觉得有些火辣。
若是淮阳王是旁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他的女婿,他被丞相拿着给女婿抹黑了。
林简瞪向了丞相。
老东西,平日里总是装好人,莫名其妙就来咬一口。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丞相对于淮阳王的回答并不意外,但对于淮阳王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还是感到非常意外。
淮阳王的『性』子坚毅,虽不多言,但是内心清明,不会受人摆布。
他看向淮阳王的眼神便少了几分挑剔。
众臣子们都做不得声。
清河国太子突然笑着说,“小叔,太尉本是您的岳丈,皇上怎么着也不可能不给小叔颜面。”
言下之意,只怕是皇上早已经有了将林简太尉之位剥去的想法,但看在淮阳王的面上才未如此。
有一些朝臣们瞧向林简的眼神就变的复杂起来,隐隐之中带着瞧不起。
林简气的都快冒烟了。
搞得现在他还是个太尉都是靠着裙带关系一般。
淮阳王看了一眼清河国太子,以长辈教训小辈的口吻说:“你身为诸侯国太子,按理每年都应当跟随你父王祭祀,怎么还在祭祀大事上扯这些没用的?需要分的清楚轻重才是。”
清河国太子被这会心一击,击的说不出话来。
顿时脸涨的通红。
淮阳王又说:“太尉在皇上赐婚之前就已经是太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