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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就连远远望着的谢三夫人都忍不住为小豹子捏了一把汗。
怪鸟长相怪异,姿势凶狠,带着深深的戾气,不讨人喜欢。
林乐霜的这只豹子却是出了名的聪慧通灵。
贵夫人中没有不知道的,很多人曾经想过也养一只野兽来做宠物。
但梅花金钱豹这样的灵兽何其少见,能够略略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狐狸了。
大冬天的,倒真的是猎狐的好时机。
可惜捉回来的狐狸要么死了,要么品相不好。
而且,狐狸总是带着一股子『骚』气。
让贵『妇』人不愿意随身带着。
哪像林乐霜身边的这只小豹子,可以护主,可以耍娇,甚至还会表演舞蹈,平时朝那里一卧,瞧着倒也威武大气,真正是最合适的贵『妇』人的宠兽。
“猫眼”若是知道自个有这么多的喜爱者,不知该如何骄傲。
“放箭,”林乐霜忍不住大喝一声。
马盗首手中的弩箭直直地朝着人面雕的眼睛『射』去。
看来看去,这只怪鸟全身上下,只有这里最脆弱了。
人面雕的眼睛蔑视地扫向了马盗首,翅尖不经意地挥舞了一下,弩箭便被吹歪了,斜斜扎进树干。
虽然没有伤到人面雕,可也耽搁了它一阵。
小豹子已经利利落落地溜到了另一棵树上,站在一根横伸出来的树干上,身子弓了起来,嗓子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像是随时会一跃击敌。
林乐霜担忧地看着“猫眼”。
自打小豹子来到身边,没有它战不胜的对手。
然而,这一次,林乐霜担心了,害怕了。
半年多的相处,林乐霜将小豹子当成了自个的孩子一般。
若是小豹子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这只豹子算是淮阳王与她的定情信物,她不愿意它受半点伤害。
接下来的局面,虽然没有能让林乐霜放心,倒也让她的一口气略微地松了松。
人面雕在半空中的行动有些受阻,飞起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也无法将翅膀全部张开,凶猛地冲撞。
然而,对于小豹子来说,虽然没有在地上跳跃腾挪的方便,但是却大大的降低了人面雕俯冲的威力。
有所得也有所失,局面很快进入缠斗阶段。
树间不时响起小豹子的嘶吼声,和让人很不舒服如同儿啼的叫声,偶尔还有几声桀桀怪叫。
信徒们也看了出来,这只怪鸟不是林府养的。
“这是谁家的鸟?”
“应该不是家养的,谁家会养这么不吉利的鸟?”
清远方丈也停下了诵经,双手合十,大声叹息道:“阿弥陀佛,此乃凶兆,怪鸟如儿啼,盘旋不去,只怕林家有灾。”
此言一出,信徒们喧哗了。
林家,又是林家。
谢三夫人抓住谢旭的手,“你听方丈说的了吗?这是不详之兆。”
谢旭看向清远方丈,不知道为何,就觉得这个和尚危言耸听,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怀好意。
大兴历来讨厌怪鸟。
有怪鸟盘旋的地方,都觉得不详,通常都会请巫师来诅咒。
有名的巫师能够指着施展咒术,将怪鸟当场咒死。
然而,成太妃讨厌巫师,说巫师都是逆天而行,将会作『乱』朝廷。
先皇深爱成太妃,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下旨搜捕行巫之人。
巫师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之体。
他们施行巫术也需要条件辅助,一般的巫者,一日之内能够行巫的次数也有所限制,巫力高者能够行巫的次数多些。
所以,皇室下令捕杀巫师之后,巫者迅速地消失殆尽。
有漏网之鱼大都藏身于山林之间,轻易不在人前展示巫术。
巫师消失了。
百姓们祭祀的神仙从河伯、山神等各路神仙,变成了佛祖。
佛教从西越等国传入了大兴,迅猛地发展起来。
谢旭讽刺地大声说:“此处不是有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在么?还有德高望重随时有可能成佛的清远方丈,怎么会邪不压正,开坛做法难道也改不了不详之运吗?”
言下之意,若是不能管用,还要你何用?
人人都信佛祖,然而佛祖既不能让眼下的痛苦解脱,又用肉眼凡胎无法理解的因果来让人信服,接受命运的玩弄。
清远方丈闻言一愣,眉『毛』微微上扬。
谢旭和谢三夫人一来,他就瞧见了。
没想到,谢旭竟然如此讨厌佛家,如此维护林家。
谢三夫人连忙拉了拉儿子的手说:“七郎,佛家的道理,那里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够明白的?你说这些做什么?若是惹得方丈厌弃该怎么办?”
谢旭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又说:“听闻有巫师可以巫祝之力,让怪鸟当即死去,从树上掉下来,从而消除灾祸。不过想来在方丈眼中,怪鸟也应当活着,佛祖认为众生平等,因此不能杀生,所以林家在方丈眼中,也是救不得的。”
此言一出,信徒们立即脸『色』大变,都看向了坛上的清远方丈。
清远方丈能够当着信徒们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因为,林家并没有什么人在此,只有一个胸无点墨的林大在此晃悠。
他要给在场的和尚们,信徒们都造成这样的印象:林家即便是遭受了灭门之灾,也是事出有因,早有不祥之兆。
没想到,出师不利。
谢旭所言,实在是锋利的很。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
竟然是谢旭护着林家来反驳他。
谢三爷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
让谢旭这么一说话,连佛家存在的根本都受到了质疑。
相信一样东西,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
以前大兴相信巫祝,是因为巫祝能够展现神迹,能够解厄。
而相信佛家,是因为今生已定,想祈求一个好的来世。
即便是今生凄苦的像黄连,卑贱的如脚底泥,但有一个前世做了坏事这样的理由来让人心安,又让人心生期待:偿还了这样的罪过,下辈子就会好了吧。
可谢旭的话,却是兜着底子来的。
能要一个好的现世,为什么还要祈求看不见『摸』不着的来世?
佛祖这么能,为什么不能给他们这些信徒们一个好的今生?
清远方丈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
谢旭已经对不安的谢三夫人说:“母亲放心,出家人什么都要戒,既然如此,我问的问题又有那里会让方丈不待见呢?”
在安静的人群之中,谢旭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