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颇有些后怕,他进府之时,险些被王氏看了去,这让他有些懊悔,不该如此失态。
这点后怕,让他心下懊恼,也更加看清楚了自身的处境,他一路上都低着头匆匆走路,谁也不瞧。
快走到自个住的院子时,恰恰遇见了苟乙拉着马盗首出来漫步。
“马大哥,不如我们去找唐公子闲话,大娘子说,唐公子不能太过于耗费心神,上次差点出事呢,”苟乙穿着蓝『色』的绸衫,脚上是皂『色』的棉靴,围着灰鼠皮的斗篷,唇红齿白,肌肤润泽,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态。
马盗首对于苟乙的提议无可无不可,他也想瞧瞧唐安弄出了些什么。
许久没有见唐安,自从那日唐安从马盗首那里得了句话,就又窝在自个的院子里不出门,像是颇有什么心得。
确切地说,唐安是连屋子都不出了。
“好啊,依你便是,”马盗首懒懒的回应,歪头看了眼苟乙。
如今苟乙是越长越好了。
他瞧着苟乙带着瞎眼的母亲搬到了闾里,挣扎着生活。
曾经有一阵子,这个孩子饿的只剩下了骨头,黄皮寡瘦的一张脸上,颧骨高高突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深深地凹下去。
他见到苟乙躲在坟场附近,就为了吃饱肚子,那时,他都做好了拉这个孩子入伙的准备,就当是养一只老鼠,给点吃的,做些写写画画的事情也还是能成。
盗贼也不能都是打家劫舍之徒,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可是苟乙的母亲管的严,没两天就让苟乙去学东西去了,磕磕绊绊的,也活了下来。
没想到,两人兜兜转转又在林大娘子这里聚在了一起。
说起林大娘子来,苟乙可以说一整天也不累,也不会发觉旁人是否听烦了。
这里,真是苟乙的福地。
这里,是不是他马单的福地呢?
两人说说笑笑,王曼低头赶路,相向而行,擦肩而过时,撞到了苟乙身上。
王曼低头嘟囔了一声,并未停下来道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就继续朝前走去。
冬日路旁都有积雪,本身道路就窄,还有些滑,苟乙身子单薄,被撞的后退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上,被马盗首猛地拽了一把,才缓住身形。
“你!”马单转过头去,有些不悦,在王曼的身后喊。
此时的王曼,犹如惊弓之鸟,加快了脚步,匆匆朝自个的院子走去。
“你给我站住,”马盗首怒了。
这个奴仆,实在是太过分,撞了人竟然还不赔礼,瞧着发髻散『乱』,衣服也穿的皱皱巴巴,像是赶了很远的路一般。
马盗首的眼睛眯了一眯。
而王曼走的更快了。
“算了,算了,马大哥,我又没有真的摔倒,也许他有急事呢,”苟乙『性』子软和,自小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被人欺负惯了的,从来不争这些气。
马盗首怒道:“在我眼前,竟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你能忍我不能忍。”
说完,马单就拽开苟乙拦住他的手,原地跃起,朝王曼的身后扑来。
眼看就要擒住王曼的后颈,马盗首的背后传来破风之声,他顿住身形,伸手在背后一抓,竟然是一根飞针。
这事越发透着古怪。
马盗首回首望去,什么也没有,再往前看,王曼已经跑了起来。
“你最好给我站住,不然我就要喊抓刺客了,你究竟是什么人?”马盗首觉得对方兴许不只是一个人,还有人躲在暗处相帮,而他身边还有个柔弱的苟乙,不能贸然行事。
王曼猛地在原地站住,回过头来,看着马盗首说:“你又是什么人?我是林大将军请来的门客,不过是因为有些急事要赶回院子,冲撞了这位小兄弟,虽然我却有不对之处,可你这般苦苦相『逼』,和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本来就长得不错,再加上在王家养尊处优多年,打眼一看,的确没有人相信他就是个林府的奴仆。
马盗首愣了一愣。
若是论口舌,十个马盗首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王曼。
只是,马盗首向来是靠拳头说话的。
他想挥舞拳头,上去让这个白面的门客吃一番苦头,就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苟乙见状,立即说:“马大哥,算了,大家都是门客,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曼想了想,对着苟乙施了一礼,“这位公子,方才的确是我的不是,因为家中有事,心里难过,冲撞了你,希望你莫要见怪。”
苟乙立即笑着说:“不必不必,将来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这都是小事一桩,小事。”
马盗首的脸『色』阴沉,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王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王曼也不再多说,径直回了院子。
门客不过是他的一个身份,在王家的时候,再不济,他也是王家二房的当家人,门客算是什么东西。
竟然还让他施礼道歉,若不是担心事情闹大,他才不会还礼呢。
王曼重重摔****,气呼呼地坐在榻上,觉得不顺心极了。
“马大哥,我给你赔个不是,你本来是帮我的,结果却把自己气成这样,我们去找唐公子吧,”苟乙软声求着马盗首消气。
马盗首状似无意,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说:“我要去找找林大,问问这个门客的来历,别是个假货吧。”
苟乙无奈地跟着马盗首,一路上,马盗首都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了林大,马盗首就问:“请问大奴,林大将军是否新请来了一位高人。”
今儿是怎么回事?
难道王曼又有了什么不妥不成?
林大皱着眉头,眉心中间能够夹死只蚊子,不悦地说:“怎么了?”
“方才我和马大哥在路上遇见他,有了些误会,都解开了,马大哥就是想来问问,我们是不是添了个新……新同僚,”苟乙见林大脸『色』不好,怕两人又起了口角,连忙解释。
“额……这个人脾气不好,是大将军的一位朋友举荐来的,大将军对他也极为客气,你们还是莫要和他多来往,遇事让着他点就是了。”
林大想了想王曼的脾气,就知道这几人之间有了些不愉快。
苟乙点了点头,又偷偷地扯了扯马盗首的袖子,笑着说:“大奴,我们还要去找唐公子,就不再打扰了。”
两人出了林大的屋子,马盗首低声说:“这个人有古怪,方才有人在暗中帮他,林大说起他也是遮遮掩掩,一定有隐情。”
这方面,马盗首比苟乙经验要丰富的多。
苟乙睁大了眼睛,问:“那么,这事要告诉大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