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之间的朦胧恋情并不在妙法长老的关注范围之内,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那些自小生长在门派之中的小弟子们可能不会, 但对于一个才入门派不久的人来说,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了。
正常的妙法长老每年都能看到好多对。她的小徒弟这事委实是算不上什么, 到底她的精力大部分全耗在了来天墉城养伤的宗炼的身上。
等到封印事了, 妙法长老蓦然回头……发现小徒弟已经和那琼华弟子交换了信物。
两个思维还停留在寻常人模式的小孩子还记得哒哒哒的跑来找长辈做主, 说是要定亲。
宗炼:……
琼华派执剑长老, 顶着小徒孙期待的目光,陷入了沉思。
难道……我真的老了?
小徒孙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给自己找妻子, 而当年夙瑶和玄震生出感情都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 现在人间的小孩子, 都是这么早熟的吗?
妙法长老倒是没在意很多, 她养徒弟一贯比较放飞, 只要学习成绩过关三观底线没问题想做什么都随你, 该学的记得学, 学好了是去玩还是继续自学都随意。这事上她也保持了一贯以来的态度,既然徒弟喜欢那就定下呗, 左右那孩子也不差, 天资好还是宗炼的衣钵传人, 也配得上她的弟子。
至于有可能活不长……这也没什么。
人生在世,总是要自己去做决定的。而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后果总是要自己去承担。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妙法长老觉得自己的徒婿没意外还是能活的很长的。毕竟是宗炼特意培养出来的琼华传人。“他是种子。”妙法长老说道,“就是看早千百年的盟约上,我们也不能不管他。”
“竟然已经开始留后路了吗?”天墉掌门说道:“太清教出来的徒弟, 果然没有不堪之辈。”
妙法长老道:“师父……?”
“既然宗炼觉得这样不错,那便定下来吧。什么时候他的传人想要来天墉,那便让他留下来好了。”天墉掌门说道,“至于其他,这一次,我们还是旁观吧。”
妙法长老问道:“能行得通吗?我们与琼华相互扶持多年……”
天墉掌门道:“但我们到底并未参与琼华之事,不是吗?”
妙法长老道:“师父说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为何琼华掌门不愿收手?”既然能够力挽狂澜保住琼华八派之首的地位,想来对门派内部的掌控并不弱?想要阻止一件事,应当也不难吧?
天墉掌门道:“这便正如同我等封印恶兽……”他的声音低下去了,微弱的几个字眼也被吹散在了风里。“明知前方无路,不也还是往前走吗?”
他们都是在寻死。
为了门派的理念,为了先辈的梦想……数出来有那么多,但说到底,不过是不能回头四字罢了。
半途而废不算什么,令他们一直往前的是放弃的后果。
“罢了,此事与小辈并无干系,我只望这灾祸在我一人身上止歇。”
“天墉城为此牺牲的人已经足够了。”
保守着同一个秘密的妙法长老与天墉掌门达成了共识。
一年之后,宗炼伤势封印之事已毕,携徒孙返回琼华派。慕容紫英与南歌道别。
又两年,天墉掌门坐化于禁地之中。妙法长老首先发现此事,并在众人推举下继承掌门之位,另设执剑长老一职。
十四岁的南歌在成为掌门弟子之后,也展现出了除却学术研究之外的天赋。
天墉掌门继位,自然有诸多道友前来相贺,与天墉城交好多年的琼华派更是由掌门亲自带队,更有执剑长老宗炼作陪——理所当然,有客上门,主人须得热情招待。
说起来简单,其中各种琐事能把人『逼』疯。天墉城已经有多年不办这种大型活动,突然上手大家都有点『乱』——最后还是南歌救了场。
在其他弟子看来,掌门的大弟子在管理这件事情上有着奇妙的天赋,就算是『乱』成一团『乱』麻的事情在她的手中也会变得井井有条清爽分明。还有那种奇妙的领袖气质,最开始她出言建议的时候大家也是看在她的身份上才听了话,等到客人上门的时候——
超过八成的弟子已经对这位年幼的掌门首徒心服口服了。
哪怕南歌总是十分温柔,从不随便发脾气,与人说话也一贯都是温声细语好声好气——但莫名的大家就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呢。
“南歌很厉害。”慕容紫英很诚挚的说道。
既然师公宗炼来了,那么作为徒孙的慕容紫英自然不会被漏下,况且天墉城还有他的未婚妻。到了天墉城之后宗炼就很懂的让小徒孙自由活动去了,并不想在他人门派『乱』走的慕容紫英小范围的在天墉城开放区域走了几圈,然后就遇到了从大佬集会那边出来的南歌。
十四岁的女孩子和十一岁有着显然的差别,但三年的时光也并不能将一个人改变太多。至少慕容紫英就很顺畅的认出了南歌——嗯,南歌也看到了他。
毕竟那身蓝白的琼华弟子服在一片的紫『色』之中实在是很显眼了。
三年未见,虽然中间有书信交流,但此时重逢也还是有很多的话想要说。正巧这时候南歌手头无事,便牵着慕容紫英去看风景。
她这举止做的自然,慕容紫英倒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点僵硬也跟着烟消云散。
是南歌。
所以不算什么,是合礼的。
南歌带着慕容紫英去的是天墉城里头的一片桂花林,现任的天墉掌门喜爱桂花并不是什么秘密,在她的少女时代,她便为自己开辟出了一片桂花林。出于对掌门的尊重,一般来说没人会往这边跑,南歌显然是个例外。
她不仅自己过来,还拉着别人一起。
不太懂天墉城内部守则的慕容紫英对此一无所知,还顺带赞叹了一下这片桂花林的馥郁香气。
南歌:“……”
南歌没好意思跟他说,其实她师父的这片桂花林不是用来欣赏的,而是等着桂花开的时候用来泡茶的。
当然这种小事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三年未见的两人交谈的重点更多的是放在自己的生活上。比如说学到了什么生活中遇到了怎样的趣事在修为上又有了怎么样的进展……话题多的很,要是愿意说下去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已经能够自己开炉铸剑了。”
听完南歌说起的一见修界逸闻之后,慕容紫英也跟着说道,算是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和煦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挡去了大半,投下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了几块破碎的光斑作为点缀。桂花林的总『色』调并不是非常的明亮,但也足够南歌看清楚慕容紫英微红的脸颊。
事实上哪怕是没有月光作为照明的半夜南歌也能做到这一点,但这时候她无暇去思考太多,她的目光落在慕容紫英的脸颊上,心里头则是在想着:他脸红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嗯,不对,不仅是脸红的样子……相识以来慕容紫英的各种情绪神『色』表情都在南歌的脑海之中迅速闪现,末了南歌在心中得出结论:
不管什么模样,都非常的好看。
因为紫英长得很好看嘛。
哪怕是从前京都里最好看的少年郎,那年打马游街的探花郎,也没有紫英来的好看呀。
心如擂鼓,这样说的话外面太过虚伪,但心口处的确是有种微妙的情绪在滋生。南歌在心中默默地肯定了一下脸的重要『性』,又听见慕容紫英在说:“第一次的成品不是很好,怕是比不上南歌你的佩剑。”
南歌便说道:“紫英何须在意?我的佩剑虽然是师尊的藏品,但到底剑术不精,在此道之上也并无什么天分……怕是辜负了这好剑。倒是紫英你……”她像是所有提起自己不擅长之事的女孩子那样羞赧的红了脸,但这份羞赧之中又像是藏着点别的什么。
慕容紫英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也烧的更加的严重了。
南歌小声说道:“紫英你不仅在剑法上有过人天资,于铸剑一道也是如此,已经很厉害啦。”
慕容紫英勉力反驳南歌的夸奖:“不……我也不过新手罢了,所学不过泛泛而已……”
“但紫英还有很长的时间去继续学习呀!”
南歌突然抬高了嗓音,一句话出来之后她自己也发觉了不对,声音便再次压了下去,连着羞赧也是。她直视着慕容紫英,用一种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紫英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吧?对于紫英你来说,只要坚持,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剑道修士,和铸剑师的。”
慕容紫英:“这也正是我的理想!”他问道:“南歌你又想做什么呢?”
南歌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姿态,连带着语气也是如此。她说道:“看书。”南歌在修炼上其实没有什么天赋,但在学术研究上倒是一把好手,研究起天墉城独步天下的解封封印之术来也是顺风顺水——当然重点是她还很有创意。
虽说限于年纪和阅历,但她也已经推导出了好几个创新的新封印,在此道上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当然南歌本人也是乐在其中。
并且觉得自己非常的有追求。
“我想要推演出比天墉城现存咒法更好的封印解封咒术。”
慕容紫英:“超越前人?”
“正是。”南歌微微一笑,道,“我等修士,我等人族,不正是如此吗?”一代又一代的前人先辈往前探索求新,开创出了今天,而他们这些后辈则是走在前人的道路上,沿着前人的足迹走的更远。
谁说弟子不如师,师一定贤于弟子。又有谁规定……后人一定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