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华灯盏盏。
韩恪离开梅妆阁后,沿着游廊,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韩千看着自家主子所走的方向,抿了抿嘴唇,低垂着头,继续跟在身边向前走着。
今天是上元节,别苑的廊下挂着应景的大红灯笼,假山和树丛中,也挂满了小巧的彩灯。
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远远地看去,仿佛银河中的星星被吹落入了人间一般,煞是好看。
只是,别苑里的规矩大。过了掌灯时分,除了那些巡逻的家丁外,其他人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
夜晚的花园里,寂静无声,井然有序。却也有些冷清,缺少了些许的人气。
韩恪绕过假山,穿过月亮门,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
转下青石路,沿着用鹅卵石铺砌的一条小路继续向前走。大约走出了五六十步,前面豁然开朗。
一个种着香樟树的四进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那就是玉卿别苑的主院,玉卿夫人居住的“香樟院”。
门口值房里的人见自家公子过来,连忙出门迎接,“老奴见过公子。”
“免了!”韩恪脚步不停地向里面走去。跟在身后的韩千,伸手从衣兜里抓了一把大钱塞到守门人的手里,“天气寒冷,大娘辛苦了!”
“哎呦,不敢当您一句的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出。”守门的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着韩恪的背影福身行礼道谢,“老奴多谢公子。”
玉卿夫人住在二进院子的五间主屋内。
住在东厢房里的东妈妈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来,看到韩恪脚底生风般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老奴见过公子。公子这是赏灯回来了?”
“东妈妈。”韩恪笑着点头,脚步顿下来,和东妈妈一起走进主屋的会客厅内,“东妈妈的身体,可好些了?”
东妈妈前几天染上了风寒,一直咳嗽不止,急得玉卿夫人将宫里的御医都招来了。
“多谢公子的关心,老奴已经无大碍了。”抬手给韩恪倒了一杯温热的红枣茶,“如若不然,老奴是断不敢到公子面前伺候的。”
韩恪的身子虚,一有点风吹草动的,便将整个玉卿别苑折腾得人仰马翻的。
东妈妈担心自己过了病气,很长时间没有敢在韩恪面前出现了。
见韩恪将杯子里的茶喝干了,东妈妈笑着起身从炉子上端来了一碗汤圆儿,“知道公子会回来,老奴特意做了花生芝麻馅儿的汤圆儿,一直温在炉子上呢!”
韩恪笑着捧起碗来,笑眯眯地说道:“就知道妈妈最懂我的心思。”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赞叹道,“嗯,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妈妈的手艺,一直都是这样好的。”
看着碗里几颗不规则的汤圆,韩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默默地将其吃了。他明白,那是自己的娘亲做的。
虽然娘亲每年都会亲手做,可每次都做不圆。也是,家破人亡,支离破碎,有怎么会团圆呢?
韩恪接过东妈妈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内室,忍不住问道:“娘去了宫里,还没有回来?”
东妈妈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几分,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愁苦,心疼自家夫人。却不想让自家公子平添烦恼,笑容勉强地安慰道:“公子知道,宫中的宴会向来没有准时的。是早是晚,全凭皇上的心情了。”
“不过,公子放心。凭借咱们夫人的聪慧,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她们那些人,也不过是讨一些口头便宜罢了。”
韩恪笑着点了点头,不想东妈妈看出他的心思。指着剩下的汤圆说道:“让韩千也尝尝妈妈的手艺吧。”
“是,公子。”东妈妈知道,小主子这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也不多说,端起剩下的汤圆,直接去了耳房。
待东妈妈回来时,就见韩恪眯着眼睛看着内室门口挂的珠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算是看着眼前的人长大的,可小主子的心事,是越来越难猜了。
她无法直说,自家夫人这个时候不回来,恐怕要留宿宫中了。只能替他倒了一杯茶,坐在身旁,默默地陪着他。
··········
小七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大亮了。她“腾地”一下便坐了起来,懊恼自己怎么睡得这样死。
掀开被子,便慌慌张张地去穿鞋。
踩到红木脚踏上时,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抬眼看着屋内的摆设,意识才渐渐地回笼,自己已经离开幽梦馆,也不是那个累死累活的小丫鬟了。
“唔!”她蒙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真不知道该说自己适应环境能力强呢,还是应该说自己没心没肺的?
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居然会一夜好眠?!
“姑娘可是起身了?”帘子上清楚地印出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水里端着脸盆等物。
小七心说,好嘛,一下子掉进了福窝里了。不但睡着温暖、软和的大床,还有人专门伺候着。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进来吧!”
帘子挑开,一个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轻手轻脚地将脸盆放在架子上,规规矩矩地向小七行礼,“奴婢吉祥见过墨儿姑娘。按公子的吩咐,奴婢以后便跟在姑娘身边了。”
小七挑挑眉梢,心里暗叹:这家伙还真够细心的!
“起来吧。”小七轻声说道,“你原本就是这梅妆阁里的人吗?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你。”
吉祥笑盈盈地回道:“姑娘真是好记***婢原是揽星居内伺候的人,是公子见奴婢还算伶俐,便将奴婢和如意一起分到了姑娘的身边。”
揽星居小七是知道的。她昨天听韩恪提了那么一嘴,说是他住的地方。
他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调到了她的身边,这其中的深意就多了去了。
小七接过吉祥拧的帕子,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你口中的如意?”
话音刚落,捧着一盆月季花的如意走了进来,“见过姑娘,奴婢······”
“阿嚏,阿嚏,阿嚏!”小七捂着帕子不住地打着喷嚏,韩恪,本姑娘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