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窦僚信奉雷神,喜欢把云雷纹装饰在他们的铜器之上。
刘仁轨很惊讶的发现,这些僚人似乎真的很擅长挖矿和冶炼,不但寨中鼓楼中有千斤铜鼓,而且各种各样的铜器存在于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妇人的铜耳环,男人的铜臂环。
铜酒杯铜碗铜盆。
在中原,铜那几乎就是钱啊,而这些光脚赤膊的僚人,居然有这么多的铜器。
他们的铜器陶器木器上到处都是云雷纹,恨不得把自己称为雷族。
有阿发在中间做翻译,刘仁轨倒也能跟八爪他们这些俚帅交流。聊着聊着,刘仁轨震惊的听到,那八爪居然说他们乃是皇帝亲族。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胆大的僚人敢冒充皇帝的亲戚呢,后来才听明白,他们说的是华夏始祖黄帝。
“为何这么说?”刘仁轨问阿发。
“黄帝居轩辕之岳,而娶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就是西陵方雷氏之女,黄帝十二姓中厘姓,既为嫘祖之后。”
说到他们的始祖,是寨里的一位巫代替八爪发言。
他说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黄帝居住轩辕时,娶了西陵方雷氏之女嫘祖为正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玄器,一个叫昌意。后来昌意生颛顼,便是五帝之一。颛顼为帝时,统辖地域南及交趾,后来颛顼的后代另一位五帝之一的舜巡视天下,南抚交趾,病逝于苍梧,陵寝九嶷,德被南天。而当时他们岭南的俚僚,亦受日月所照,声教已通。
据这位白胡子的老巫师称,据记载,他们俚僚人又称为雷人,也是羌人的一支,与黄帝族是亲族,后来他们由西向东迁移,到黄河中下游,后遭商朝征讨,于是一部份族人逐渐迁至长江以南,与百越族氏混合。
“难道你们俚僚不是百越中的西瓯和骆越人之后?”
结果那位老巫师眼一翻,很严肃的说,我们岂是百越之后?
“我们是皇帝亲族,是古羌族一支,汉人也是古羌族一支,因此我们本是同源。至于百越人,他们早就迁到更西南的地方去了。”
刘仁轨瞧了瞧阿发,阿发之前可是跟他说,俚僚人就是骆越和西瓯后裔,是百越之一啊。
阿发凑到刘仁轨的耳边,“刘校不必在意,其实关于俚僚人的祖先,各地的俚僚部族各有不同的说法,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呢。”
不论怎么说,八爪对于刘仁轨等朝廷军官还是很客气的,让人杀猪宰鸡,煮起米饭待客。
席间,八爪让人抬来一面新铸的云雷纹三百斤铜鼓,说是送给官军。
“若刘校有召,只需要让人擂响此铜鼓,则十里内皆可闻。听闻鼓声传召,我等必至。”
刘仁轨倒是有些意外,自己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当下便把横刀解下赠给八爪首领。
席上气氛热闹。
酒足饭饱,八爪开始谈起正事。
他小心询问,朝廷要在此驻军营,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俚僚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朝廷官府的编户并地,征收税赋。因此历朝以来,只要朝廷能允许他们不入籍不入税赋,那么其它的都好说。一旦要搞入籍编户要搞清田并地,那肯定就要爆发叛乱战争。
“某为驻扎怀德之府兵,府兵之职,闲时为农,垦荒种地,战时为兵,守边卫国。至于说编户齐民这些事情,那非我等军人之责,因此某也不清楚。”
得了这么一个回复,八爪等人又都还是不太安心。
可又问不出什么,于是只好又问了一个他们关心的问题,那就是怀德县以后的集市还照开吗?
俚人僚人都喜欢趁墟,趁墟便是赶集交易之意。
他们赶集,互相交易物品,最重要的还是换盐。尤其是对于山区的僚人来说,他们虽多数擅于狩猎、冶炼,但却不会制盐,需要交换。
而因为居于内陆山区,出去换盐并不方便,过去汉人在山区开辟新县,设立市场,带来盐等他们需要的商品,这也是他们愿意让汉人开辟郡县的原因,能带来方便。
现在怀德县因为上次叛乱,商家大多跑了,墟市自然难以在墟日开启。
“墟市会重开,盐也还继续售卖。”刘仁轨告诉他们,这次他率兵前来,就带来了许多盐。
这些盐其实就是李靖拔给刘仁轨建立怀德营的资金,直接拔盐给他,然后让他随军运到怀德,与俚僚交易,换取建营所需。
八爪一听有盐,马上就高兴了。
他们甚至直接就想跟刘仁轨交易,他们愿意用奴隶、金银、铜器、皮毛等来交易,其中的奴隶有不少就是之前怀德县的汉民人口。
刘仁轨听的面色很难看,当着朝廷军官的面卖朝廷治下百姓,这岂不是太大胆了?
不过八爪他们显然没在意这个,他们平时甚至把其它部落联盟的僚人都抓来卖,哪又会管不是同族的汉人,在他们眼里,朝廷应当也就是个北方来的大部落而已。
“盐我有很多,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拿原来怀德县的百姓当奴隶来换,他们是大秦的子民,你们这样做,会让我这个有守边安民之责的指挥使很难办。”
“我现在暂代怀德县令,你们把我的子民全都抓来当奴隶了,那我这个县令父母官还如何向陛下交差啊,我很感激你们今天的热情招待,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和睦相处呢,因此我在这里请求你们,把这些人交给我带回县里,让他们回家。以后,你们要多少盐,都会有的,不仅仅是盐,甚至是其它需要的商品,都能在县城市场里买到,如何?”
八爪等人都不太高兴,这新来的指挥使,怎么一来就这样不讲道理呢。
他们互相嘀咕着。
不过很明显,八爪还是有些见识的,陈龙树、谈殿、冯暄,这些过去几十里年这片地区的汉俚大帅们,冯暄据说就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斩杀的,而谈殿和陈龙树也都归附了朝廷。
这说明朝廷确实很强,比以前冯陈等当家时还强的多。
为了那么几百个奴隶,似乎不值得得罪眼前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