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一南这幅迷茫的样子，任政非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自从将李一南招到华为之后，他一直是打算将李一南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在他六十多岁，又或者七十岁退休之后，领导华为继续发展下去。
他今年已经五十岁，而李一南才二十四岁，也就是说，等到他七十岁退休的时候，李一南刚刚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精力，体力，经验，手腕，能力这几项综合能力最强的时候。
但可惜的是，李一南的技术水平的确是没的说，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任命李一南成为华为副总裁，总工程师，华为的五百门机，千门机，万门机都是在他的牵头，带领下解决的。
可如果说起，李一南在企业经营方面的才华，那就要差不少意思。
他刚才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李一南居然还是不懂。
但念头一转，任政非再次重拾信心，李一南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跟人打交道的太少，不明白经营中的这些弯弯绕，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总不能指望李一南能比得上方辰这个妖孽吧？
从通信技术到企业经营，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至今都想不通，方辰是怎么以十几岁的年龄，掌握这么出色的通信技术，居然能把华为当时在研发二十四门机时遇到的问题，轻而易举的解决掉。
而且，他听说华为的一些工程师在跟擎天通信工程师交流的时候，擎天通信的科研技术人员对方辰的技术水平，始终推崇备至，但深问下去，却各个三缄其口。
他相信，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奥秘，甚至他大胆的推测，擎天通信之所以能这么快推出2.5G移动通信网络，或许方辰就在其中做出过技术贡献。
如果是其他人，将一家企业在短短四年的时间内带到世界五百强，自己又能成为世界首富，现在又说其还能对世界上最新的通信科技做出技术贡献，他决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可那个人要是方辰的话，他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很大。
打起精神，任政非对着李一南说道：“为什么合资办厂能对这些邮电局们，产生如此大的吸引力？”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合资企业是不是也能从邮电局里接订单出来？而其虽然是通信设备企业，但其本身并没有通信设备的生产研发设计能力，那合资厂为了完成订单，是不是应该理所当然的向合资企业的另一半——咱们华为下订单，然后拿着咱们华为为其生产的万门机来交货，完成订单。”
他也想清楚了，反正距离他退休还有二十年，所以说他有的是时间来培养李一南，他就不相信他耳提面命，倾囊相授二十年，还不能把李一南培养成企业经营方面的人才，帅才！
李一南虽然喜欢技术，也专注于技术，对企业经营方面并不怎么感冒，但他毕竟不是傻子，任政非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上司领导，甚至亦父亦师的存在，任政非，他真没想到，这么绝的方法居然是任政非想起来的。
其实任政非这套方法，说穿了很简单，那就是合资企业代替邮电局从华为采购万门机。
这么做的妙处就在于，合资企业作为企业，它是可以合理的在交易中赚取差价。
打个比方，合资企业以每线一百二十美元的价格，跟邮电局谈成了订单，然后再以每线一百美元的价格向华为采购万门机。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家企业就可以合理合法的，获得每线二十美元的利润。
如果在股份平均的情况下，作为合资企业股东之一，邮电局就可以将这二十美元的一半，也就是十美元揣到自己的怀中，成为他们邮电局的收益。
甚至干脆一点，财务额外再办一张银行卡，那这每线十美元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邮电局能够随便花的小金库了。
而且别小看这十美元，就以现在华夏邮电局采购，动辄两三万线交换机来说，每线十美元，那也是二三十万美元了，这对于一家单位来说，可不是什么小数目，闹不好比邮电局每年发的工资都多。
那么有了小金库作为动力，邮电局还可能将订单交给其他通信设备企业吗？
哪怕这家通信企业的报价比华为还要低得多，一百一十美元每线，甚至一百美元每线都不行。
毕竟要知道，邮电局购买设备花的钱，并不是他的钱，而是整个国家社会的钱，省里的钱，市里的钱，哪怕这些钱是他从用户身上收上来的都不行。
通常来说，邮电局从用户身上收来钱之后，都是要上缴国库的，除了每年的一些固定预算以外，想要购买新的通信设备，都是需要向市里，甚至省里打申请报告。
等跟通信设备企业将合同谈好之后，市里或者省里再按照合同上的订单价格从财政口将钱拨给邮电局。
其实，在整个操作流程中，邮电局是一点额外的钱都赚不到。
也就是说，邮电局即便将通信设备的价格给谈的再低，那也是给市里，省里省钱，而通过合资厂购买华为的设备，再从中分钱装进自己的小金库，哪怕价格高了，无非也就是往自己的小金库多装点钱而已。
如此一来，邮电局会如何选择，似乎也就不需要额外考虑。
至于如果有人质疑邮电局为什么会选择更高价的合资企业，邮电局也有理由，这擎天通信每线卖一百二十美元都没问题，凭什么他们的合资企业就不能卖一百二十美元。
并且在整个交易过程中，华为的收入一点都没有被影响，看似少的十美元，也被从合资企业那边获得的分红给弥补了。
而且如此一来，华为不但打开了农话局，乃至于邮电局的大门，甚至还变相垄断了所有跟华为开办合资企业邮电局的订单。
照这样子下去，华为的发展绝对是势不可挡，而且别说巨龙集团，中兴他们不是对手，擎天通信的屁股他们都能摸一摸了。
这样做，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操作有些变相行贿的意味，游走在法律边缘。
不过，此时此刻，李一南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他双眼放光，兴奋不已，甚至连身体都忍不住的微微颤动。
三年了，自从加入华为那一天开始，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华为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擎天通信的面前，跟擎天通信来一场真正的竞争，并战而胜之。
而且这不单单是他的梦想，也是全体华为人，包括任总在内的梦想和目标。
他和全体华为人之所以能在这种种苦难下，咬着牙坚持到现在，做出这样的成绩，除了因为华为带给他们的收入越来越高，让他们和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好之外，跟这个梦想也有莫大的关系。
但可悲的是，经过这三年的不懈努力，他们绝望的发现，他们跟擎天通信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虽然整个华为没人提过这一点，但这却是他们的共识。
可现在，他终于看到有追上擎天通信的可能，他怎么能不激动。
而他内心深处，对于任政非的崇拜之情不但更深了一层，甚至还有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
见李一南彻底领悟他的想法，任政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不是华为落入这般境遇，而且几乎看不到突破的希望，他决然是不会实施这种分分钟都有可能被判为违法违纪的策略。
想了半天，任政非神情逐渐坚定，他别无选择！
然而此时，回到玫瑰园别墅，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苏妍，一起共享晚餐的方辰，并不知道华为将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露出其锋利的獠牙，展现其狰狞可怖的一面。
又或者说，即便知道的话，方辰也不会在意，以现在擎天通信的体量和在国内的地位，已经无惧于任何的挑战。
他前一段还跟段勇平和沈伟说，擎天通信要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能发展壮大。
之前，他跟这两人算了一笔账，现在国内每年在通信方面的投资大概有四百亿，剔出去一百多亿，花在机房建设，空调管道，线路等等，跟擎天通信无关的业务。
仅仅说购买设备的二百多亿，其中差不多有70%以上都落入了擎天通信的口袋中，尤其是为了建设移动通信网络，额外拨款的八十多亿，更是如此。
毕竟要知道，擎天通信占领了华夏70%的交换机市场，移动网络这方面则连一个对手都没有，完全是高手寂寞，独孤求败。
这钱不大部分落入擎天通信手中，又能落入哪个企业手中？
沈伟拍着胸脯向方辰保证，今年擎天通信的营收如果不能达到去年的300%，他提头来见。
气的方辰差点一脚踹到沈伟的屁股上。
啥玩意！
且不说他要沈伟的脑袋干嘛，就说擎天通信的营收达到去年的300%，完全就是沈伟在耍滑头。
去年擎天通信的营收翻了四倍多，从十八亿增长到了七十二三亿，那今年再翻三倍的话，也就是二百二十亿左右。
听起来，绝对是不少了，但实际上呢？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也就是还有五十天，这一年就过完了。
然而擎天通信前十个月的营收，就已经达到了二百零几个亿，按照这十个月的增长速度来说，擎天通信今年的营收至少要达到二百四十亿，甚至二百五十亿才行。
说个不好听的，要不了十一月份过完，这二百二十亿就差不多能完成了。
毕竟要知道，就今年前十个月，仅仅交换机方面，就已经为擎天通信贡献了一百五十亿，而2G网络这一块，虽然接到的订单有差不多上百个亿，但毕竟上线的时间太短了，是今年三月份才正式上线。
并且还因为手机不支持网络格式的原因，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月，所以截止到十月份，实际完成的订单才三十多个亿。
而擎天手机，枭龙寻呼机，还有无线基站和寻呼台系统，这些还在这十个月给擎天通信贡献了二十多个亿。
所以说，擎天通信至少要给他完成二百四十亿的营收才行。
不过最让方辰高兴的是，自从九月份开始，他两年前放出去的小钱钱终于回来了。
两年前，擎天通信第一批04机正式下线，他为了跟富士通，朗讯，东倭电气这些国际通信巨头竞争，不是推出了两年免息的销售政策，甚至为此准备了一百五十亿。
结果可好，两年的时间下来，这一百五十亿给他几乎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超了几个亿。
然而他所换来的就是二百多亿的白条。
说真的，企业，民企，尤其是像他这样个人全资的民企能有二百多亿的白条，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但真的不多了。
不过幸好，九月份第一批，洛州和中原省邮电局欠他的钱已经过了两年时间，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还给了他。
再加上这个销售政策已经没了，谁想要购买擎天通信的04机，必须老老实实的按照流程规矩，签订单，给定金，然后安装成功，正式使用三个月内打款。
这才让方辰受伤的心灵和流血的荷包得到了些许慰藉。
整整1994年的前大半年，他都没挣多少钱，挣的钱有相当一部分，都去填俄罗斯凭单那边十六亿美元和擎天通信04机窟窿了。
不过俄罗斯那边的窟窿，也在四月前彻底堵住，总算是让方辰急速失血的伤口得到了止血。
而虽然俄罗斯那边，虽然最早的三大企业，俄罗斯汽车联盟，华夏银行，中俄贸易公司今年的情况都一般，没太大的增长，但是擎天石油的运营情况的确不错。
在别列佐夫斯基的经营下，有点如火如荼的意思，方辰预计到了年底，他的兜里应该能有不少钱来支撑下一年计划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