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你们不是把南淇岛那句女尸的头骨复原了吗?她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查到了。”杨意泽说道,“就是南淇岛在云湖山庄失踪的茶艺馆的女老板。”
“她怎么会和陈晨长得很像呢?”我不解道,“或者说,陈晨为什么要照着她的样子整容呢?”
“陈晨整容?照着她的样子?”杨意泽眉头蹙起来,眼睛里带着亮光,“你还知道什么?”
我把陈晨告诉我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杨意泽,包括她前面金主要她整容的事情。我说的时候,白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不再计较我昨晚偷偷去案发现场的事,反而细细问起了我陈晨的情况。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白队又问我昨晚去发现了什么,我怕牵累陆曾翰,只说刚去就碰到陈晨返回去的男友,没有什么发现。任他们怎么再问,我也始终没再说,白队他们只好作罢。
从刑警队出来,我给陆曾翰打了个电话,他的手机还没开。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我招了。”我能想象到陆曾翰看到之后一定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我也太不扛审了,但我真的不会像他那样,能把假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我沿着分局外面的马路溜达着,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我打开一看,是银行的APP提示,我卡里有十万块的进账。我有些疑惑,查看了明细,汇款人我不认识。这是什么情况?是有人汇错了,还是银行弄错了?
正在迟疑间,来了一个电话,邹士钊的,我接了起来,心却有些跳突,想起上次他在南淇岛对我的禁锢,我还是心有余悸。
“收到钱了吧。”邹士钊的声音很沉,“还满意吗?”
“收到了,不过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你是我的治疗师,我当然要付费了。详细的,不如我们见面谈谈。”邹士钊缓缓说道,“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紫金苑下面的咖啡店。放心,这里人多,很安全。”
邹士钊不待我回答就挂了电话,我惊恐地四周看看,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他很久没联系我,我直以为他能缓一缓,谁知道他又阴魂不散地出来了。我给陆曾翰打了电话,还是不通。我不想去,但是邹士钊那种人,我怎么躲得过?如果他想找我,我是肯定逃不脱的。
想了想,我只好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去。果然,不过走了两条街,就看到了紫金苑的大牌子,那是一处写字楼,一层是商铺,有一家“星潮”咖啡店。应该就是这里了。我给自己鼓了鼓勇气,走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店是不是被邹士钊包了,整个店里除了服务生就是他一个人靠着玻璃窗坐着。看我进来,他的手下默不出声把我带到他面前,邹士钊抬了抬眼睛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很久没见,辛老师。”邹士钊声音淡淡的,“情绪恢复好了吗?”
他的话让我隐隐不快,什么叫恢复好了吗?好像我不是一个治疗师,我才是个病人似的。我静静道:“没有什么需要恢复的。只是不希望再被惊吓到。”
我原以为这句话又会惹恼他,不过他貌似今天心情还可以,勾了勾唇道:“治疗是还要继续的,会不会惊吓到你,要看你的心理素质了。但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这点你放心。”
我不相信,他凭什么不伤害我?他连陆曾翰都不相信,还要用我做诱饵,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不过我还是笑了笑,道:“谢谢。另外,你给的诊金太高了,我不需要那么多。”
“不算多。那是上个月的。”邹士钊淡淡道,“上个月只出诊了两次,给的少点,这个月我会增加治疗次数,会多给你的。放心,我在钱上从不赖账。”
“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道,“每行都有行情价,纵然我出诊的费用比一般治疗师高,也绝用不了那么多。你上次付的,够二十个疗时。”
邹士钊蹙眉,这才把目光聚焦到了我身上,哈哈大笑,笑得我汗毛直竖,过了很久,才缓缓问我道:“你不爱钱吗?”
“爱钱?”我一愣,随即说道,“谈不上爱不爱,但我没被钱困住过,所以没成了钱的奴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会坏了行规,向你要钱要的不着边际。我的价码最高是出诊五千一个疗时。”尽管我说的侃侃而谈,但我深知像邹士钊这种人,该拿的钱拿,不该拿的如果拿了,难免会招来不该来的事儿。这世上,哪有白掉的馅饼?哪有不算计盈亏的商人?
邹士钊勾唇冷冷看着我道:“没想到,辛老师还是这么清高的人。看来你运气不错,有人给你赚钱,才能让你活得有什么取之有道。你是没经过缺钱的时候啊,”邹士钊陷入了思索,“缺钱的时候,你看一个路人的目光都是饥渴的,恨不得从他身上拔出钱来。”
顿了很久,他看着我道:“所以,我特别喜欢爱钱的女人,她们真实,不做作。那些所谓不爱钱的,要么是虚伪得放长线钓大鱼,要么就像辛老师喽,不缺钱,哈哈哈。”邹士钊最后的笑压着嗓子,听着压抑而充满讥讽。
我听得有些刺耳,没接他的话。看着外面。这是一条不平衡的街,这边的紫金苑是都市白领的高楼大厦,对面却是一片待拆迁的老街巷,各种老店小吃,还有各色人等。邹士钊指着对面问我:“去过那儿吗?”
“没有。”南城的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那里很有意思。人多,乱,适合做各种事。”邹士钊有些失神,看着我说得有丝恳切,“收了我的钱,就再听我讲故事吧。”
我没法拒绝,他讲那个故事的欲望之强烈,我早已估计到了,我在他面前存在的唯一价值大概也就是个专业的听众了。我点点头:“这里和她也有关吗?”
邹士钊满意地笑笑:“你很聪明,就在对面那条街,我打断了她的一根肋骨。”
我的心“噔”地疼了一下,为什么每次听他讲,都是这么残忍的画面。我忍不住说道:“为什么?她只是个女人,她没有反抗能力。”
“为什么?”邹士钊笑得阴阴,“那是她应得的,本来我不是针对她,可她非要冲上来。她那个时候已经背叛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给她留情面?”
“她为什么要离开你?”我问他。
“她说我杀过人,杀过一个曾经跟过我的女人,她怕也被我杀了。”邹士钊看着我笑得阴沉,“辛老师,你信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缓,才说道:“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的鬼话我一句都不信。她不是怕我,她是攀上了高枝。”邹士钊冷冷道,“她和你不一样,她不清高,她爱钱爱得发疯,从我这里捞够了,就换了一个,你说我能放过她吗?从我邹士钊手里跑了的女人,她把我当了什么?王八吗?”
邹士钊说到后面近乎癫狂,不自觉地站起来,用力掐着我的肩膀,摇晃着问道。
我拼力挣开了他,忍不住说道:“可你打断她的肋骨也够了。你不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吗?”
“我冷血?哈哈哈,”邹士钊对我的评价很满意,用手指点着我,“我是冷血,所以她不能伤了我,她们都不能。”
我鼓起勇气道:“可事实是,你陷进去了。否则你不会时至今日还去想念她。你在怀念对她残忍的同时,你在说服自己不去想她。你是爱——”
我的话没说完,邹士钊已经冲我用力拍了桌子:“滚!”
果然,我这种话最能极快地结束我和他的对话。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来了突然怀念的兴致,但显然我破坏了他的兴致。但这也是我巴望的。“邹先生,那我先走了。”
我刚要转身,邹士钊幽幽说话了:“我说过,我不想伤害你,但如果你以后再说这种话,我不确定我会不会也打断你的一根肋骨。”
他的语气阴阴,不是在开玩笑。我咬咬唇,快步走出了咖啡店。终于脱离了他的阴霾,我的心情却说不上好。我突然很想去对面的巷子里走走。走过去,那里果然品流复杂,小吃店,纹身店,还有洗头店,一个个男人进去。我忽然有点反胃,很快地从巷子里跑了出去。
陆曾翰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儿?”
“我在紫金苑,不过马上要走了。你在哪,我去找你。”我有气无力地问着。
“我刚从条子那出来。离你不远,我去接你。你别动。”陆曾翰说完挂了电话。我站在紫金苑的楼下,看着四周的人群,有些茫然。同样的阳光下,每个人的生活状态竟然这么不一样。我算是幸运的,可就有在巷子里那种讨生活的,还有被邹士钊打断肋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