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蛇是男人的象征,象征着权力和威严。我指着她画里的蛇说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有一个男人,可以遏制得住她?”
陈晨对我说的话有些意外,微微一思考,她用力点着头:“是,如果你非要说遏制她的话,那就算有吧。”
“这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我问道。
“是那个男人,但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陈晨扬了扬唇角道,“他挺有能耐的。”
“那你为什么不求助他呢?”我温声问道,“既然你觉得他可以制得住你梦里的女人。”
“他?”陈晨勾唇笑了笑,看着我道,“他死了。”
这次轮到我怔住了。陈晨双手搓了搓,看向我问道:“我能抽支烟吗?”
我这里原则上是不让抽烟的,但是看到她眸子里的哀伤和拼命压抑自己的强颜欢笑,我忽然心就软了,我点点头:“你随意。”
陈晨从包里拿出一支很细的女士烟,点了火,她抽烟的样子很好看,很优雅,从嘴里吐出烟雾的样子,有种脱离世俗的美。我温声问道:“你和他感情很好?”
“好?”她勾唇笑了笑,“算好吧,我对他好,他对我,一般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给了我不少钱,也带着我认识了不少人。我今天的生活,都是他给我的,没有他,也许我还在赶着场子,从一家酒店到另一家酒店。”
我抿了抿唇,无法接话,我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做点正当的工作呢?我很想问,但出于我的专业,我还是忍住了。我问道:“那你现在又找男朋友了吗?”
“找了啊。”陈晨伸出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声音几分讶异,似乎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我干嘛要给他守节呢?他老婆都再嫁了呢。再说,他又没爱过我。男欢女爱,谁还认了真呢。”她说了一大堆,在给她自己的行为找着理由,可是越这么说,越表示她心里其实是不安的。否则,她干嘛要拼命说服自己再找个男朋友是正确的呢?
不过,她对那个男人的情感和她的梦并没有关系,她画里的蛇线条流畅、颜色虽然是黑色,却涂得很浓重,如果她心里的权威是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死了的话,不应该是这么清晰鲜明的投射。那条蛇象征的男人,不应该是个死人,而是一个活着的、在她心里很有权威的男人。陈晨这么说,要么是她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要么是她在撒谎。
我问道:“你现在的男朋友怎么样?对你还好吗?可以遮风挡雨吗?”
陈晨用力吸了两口烟,笑道:“现在这个,对我挺好,什么都听我的,比我小两岁,挺乖的。遮风挡雨?我用不着他。”
看来陈晨现在的经济条件很不错,也许还养了一个听话的小白脸。不论男人女人,要想有家庭地位,首先得有经济地位。我温声问道:“看来你茶店的生意不错。是批发?还是茶艺茶楼那种?”
“批发。”说到她的生意,陈晨比较谨慎,只回答了我两个字就什么都不再说了。这有点不太正常,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在养那个男人,那说起她赚钱的行当,她应该很引以为傲侃侃而谈,而不是现在的讳莫如深。
我又追问了一句:“你的生意,是你自己在打理吗?”
陈晨微微点头,转移了话题:“辛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做那个噩梦了。你不知道,天天晚上对着一张惨白的鬼脸,我真的快要神经病了。”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你也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你的脸就是照着某个人整的,而且就算是照着某个人整的,那个人也未必死了,更不见得就是穿着红裙子。只不过因为你的怀疑,把这些线索一步步联系在了一起。你的这种联想,并没有依据,只是你的直觉。”
陈晨想了想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已经那么想了,就觉得是那么回事。越想越觉得对。你要让我一下转变思想,也根本不可能啊。”
她说得也对,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一旦很多思维的节点连成了一条链条,再打断这个链条,就很难了。我想了片刻,说道:“既然你的思维已经形成了一条固有的链条,我们第一步的治疗,就是打破这个链条。”
“怎么打破?”她问道。
我从抽屉里找出另一盒油性的彩铅,颜色更加鲜亮,放到了陈晨面前:“第一步,把你的脸和红裙子进行剥离。你从现在开始,要形成一个条件反射,就是红色和你的脸是不搭的。你先画一张自己的脸。”
陈晨半信半疑地抽了一支黄色的笔画了自己,虽然画的不好,但是尖下巴、大眼睛、长发是她的典型特征。随后,我对她说道:“你画三幅自己的自画像,裙子分别画成蓝色、绿色和黄色。”这三种颜色和红色相去甚远,是最为对立的色彩。
陈晨照我说的,细细地画了。用了大约一个小时。我赞许道:“画得很好。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去后,每晚睡觉前,都画两到三幅这样的画。这样画一周之后,就可以从杂志上剪下裙子的纸片,和你的照片的头像拼接到一起。重复做这样事,让你的大脑渐渐去感知,你和红裙子是没有关系的。”
“这样管用吗?”陈晨不太相信地看着我。
“需要时间,慢慢会见效的。你既然选择找我,就应该相信我。”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
陈晨虽然疑惑,还是带着我的彩铅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想给杨意泽打个电话。记得之前他说可以通过头骨去恢复南淇岛女尸的样貌,如果恢复了,就直接能证明到底是不是她了。
恰好李璇进来和我说另一个来访者预约的事,我把事情撂开手就忘了。
心惊肉跳地过了两三天,我每天都给陆曾翰打电话,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他出去接货,是从不会让我能联系到他的。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顺利完成。说来可笑,以前我和警察合作很多,总是希望他们越聪明能干约好,那样可以多找出线索来破案;可现在我又希望他们笨一点糊涂一点的好,这样能把陆曾翰放过,我怕他被刑警逮,怕被缉私警逮。
想到警察,忽然想起原准备问杨意泽的事,正好也可以探探有没有陆曾翰的坏消息。
杨意泽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打了两次没人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给我回过来,声音都是疲惫:“辛姐,什么事?”
“南淇岛那个红裙子女尸,你不是说可以根据头骨恢复容貌吗?怎么样了?”
杨意泽哦了一声道:“那个案子啊,还没有呢。国内的专家试着做了几次,都不是很有把握,因为时间太久了,加上在海里,头骨有一部分也有腐蚀的痕迹,后来专家给介绍了国外的专家,现在在国外的实验室进行模拟呢。估计还得一阵子才能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来了?”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问问。”我搪塞了一句,“最近不是没案子让我协助,我闲的么。”
杨意泽哈哈大笑:“看来你该调到我们警队来了。”
我干笑了两声,问道:“你最近忙什么呢?有新案子吗?”
“我们倒是没案子。但昨天晚上在公海附近有两艘船好像在进行违法交易,缉私警赶去之后,发现一艘船上有人死了,另一艘船逃了。我们现在都在帮着善后呢。忙得脚不着地。”杨意泽急急说道,“要是没事,我先挂了啊。”
我忙问道:“是哪的船啊?”
“一艘应该是境外的,但是贴了中国船标伪装。另一艘是境内的,人员还没核查清楚身份。还有几个掉进水里的。现在水警在搜救呢。”杨意泽匆忙说着。
我的心揪得好疼,会是他吗?杨意泽挂了电话,我想给他再打,却也知道从他那里得不出更多的消息,转而一想,我给梅子浚打去了电话。
我还没有张口,梅子浚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阴沉:“你是问昨晚交火的船吗?”
和他我也不用遮遮掩掩,我直接问道:“有陆曾翰吗?”
梅子浚顿了一下,道:“目前没发现,但是船是远航的,从残留的货来看,价值不菲,这种重量级,有可能陆曾翰会亲自出马。可乔,你做好思想准备。船上没人生还,如果在水下,已经凶多吉少。”
我的头嗡嗡作响,我不知道我怎么挂的电话。挂了电话的我,满脑子都在疯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确定是不是陆曾翰?谁还能帮我?我疯了似的一遍一遍打陆曾翰的电话,却还是关机。他说的三五天,已经四天了。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邹士钊。只有去找他,问清楚出事的到底是不是陆曾翰,也只有他,才能知道怎么救陆曾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