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她和杜显荣两个人说话,她就看见季晧轩趴在拐角的墙上,偷听他们说话。
她本来看他那么的无所谓的离开,还以为他是放下了从前的事情。
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被柔嘉戳穿,季晧轩也不生气,眉目一扬,“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在哪儿趴着就在哪儿趴着,谁管得着。”他上前拥着柔嘉,笑眯眯抵着她的额头道,“本王还没有想到,本王的王妃这般相信本王。快说说,是本王哪儿值得你这么信任啊!”
那一年,月夜之下。
他趴在墙上偷听杜显荣和苏柔嘉两人说话,只觉生气。他当时还未发现自己对柔嘉动心,只知道生气,又觉难堪,更多的是害怕和嫉妒。
他嫉妒杜显荣能早早的认识苏柔嘉。
他嫉妒杜显荣能一身清白的站在苏柔嘉面前,甚至能理直气壮的让苏柔嘉跟着他走。
他嫉妒杜显荣的勇气,鄙夷自己当时连站出来质问他们两个都做不到。
可今日,不一样了。
他的嘉嘉是他的。
他们两个人以后这一辈子会永远,时时刻刻的在一起。
柔嘉双手捧着他的脸,也笑的格外开心,“王爷不是说要去许家吗?言而无信,岂能让我相信?”
“许家那边,我早就去过了。”他揽着柔嘉的腰,两人坐在矮榻上,“嘉嘉,我们去黔中。在那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人能管住你我好孩子们。”
“嗯。”
她缩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
那晚他很迟才从宫中回来,一回来就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自那晚过后,她就发现季晧轩变了。那种被隐藏的暴戾消失不见。
他像是看穿了一样,对这京中的一切都不在意了。
甚至连许家几次来斥责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只字不提当时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都猜测,是因为她在京中受了伤,而他为了她才想着远离京中,甚至连快要到手的皇位都不要了。
只有她看的见,季晧轩是受伤了。
是那颗已经被皇室伤的支离破碎的心,又狠狠的伤了一道。
谁都不知道那一晚,季晧轩在皇宫和皇上说了什么。
就连她,他也只字不语。
他不说,她就不问。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什么高位,她要的就是自在一些,一家人在一起幸福些。“俊彦那小子过段时间又要出海了,等我们在黔中安排好了,不如出去走走?”
季晧轩掐着她的腰身,笑着咬着她的耳朵道:“你忘了,圣旨上面写的可是很清楚了,不得诏令,不得擅自离开黔中。你难道要违抗圣旨吗?”
柔嘉叹了一口气。
季晧轩呵呵一笑,搂着她道:“放心吧!只要你想做的,我都陪你做。无论是什么。”
……
黔中。
贤亲王府。
一穿着青袍男子快速的冲进一个院子里,对着在院中练剑的中年人道:“爹,祖父那边不好了。您快去瞧瞧。”
季贤宇已经稍有慌乱的时候了,只不过此时一听,立马就直奔那边院子去了。
到了楚韵馆,劈头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今早醒来就是如此了。老太太带着家中几个姑娘去了外头寺里,今早老太爷醒来,便就如此了。”
“……”及贤宇他快步走进去,直奔内室。
大夫正在里面诊脉,一见他过来准备行李,他忙摆手,又对着外头的人吩咐道,“快通知外头的人。”季晧轩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他身体一向康健,鲜少有生病的时候。
此时一病,只怕是……
不一会儿地诊脉出来,回话:“老王爷上了年纪,底子虽然好,但是难免年老体弱。这……”生老病死的事情,他就是在世华佗也无能为力啊!
季贤宇也不多话,他当然清楚,忙让大夫去抓药。
不一会儿,季贤炡和季贤倞都匆匆忙忙的到了院子里,季贤宇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又看着满屋子的人,“好了,都别围着了。派人去通知娘,快些让娘回来。等会儿要把折子拟好,爹要是有事儿,要立马报往京中。四妹那边,也要让人通知一声。”
“知道了。”
季贤宇回到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晧轩。见他已经面色衰老,须发全白,皮肤松弛,这也太突然了,爹的身子一向都好。
大夫开了药,煎好了,众人帮着喂了进去。
季贤宇对着屋子里的人道:“现在娘还没有回来。爹看着也无大碍。你们几个年纪小的就不要在这儿守着了。几个姑娘也都回去,这边有我们就行了。”
他只让三兄弟和年长的几个侄子留下来。
不一会儿,季靖灵也匆忙赶了过来,拖着几个大夫,带着药材。
自然他们说的也不过是年纪大了。
第二日一早,柔嘉才领着府里的几个小孙女儿回来府里,她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一踏进楚韵馆,就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柔嘉心头不安,忙在丫头们的扶持下走进爱,一进去,就见季晧轩把桌子上的一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满脸厉色的道:“给爷把这些个东西都拖出去打死,整日里在爷面前晃荡,爷烦的很。”
几个儿子孙子面面面相觑,却又靠近不得,只能远远站着。
柔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说季晧轩身子坏了吗?这中气十足的骂人的样子,比她走的时候还要厉害了。
季贤宇一见柔嘉,忙过来道:“娘,爹……爹好像不认人了。”
不……不认人?
这是老年痴呆?
柔嘉不相信,季晧轩自来要强,又日日锻炼,怎么可能了,她推开季贤宇的手,上前一步道:“季晧轩?”
季晧轩冷冷看她一眼,眼眸一闪,仔仔细细看了看她,“嘉嘉?”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着苏柔嘉的手,“你哭什么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去杀了他们。”
这样的情况对于这些儿孙来说未免有些陌生了,季贤宇还有些自己年轻时的记忆,倒是不觉得什么。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便异常诡异了。
在他们眼里,冷静自持即使发脾气也是冷眼一扫的季晧轩,此时暴戾的就像是街面上那些纨绔子弟,开口闭口不是打杀,就是杖毙。
这还是他们的爹,他们的祖父,外祖父吗?
那边季晧轩还在说话,“你别怕。有爷在,谁敢欺负你。等我们到了黔中,我带你去骑马,再偷偷带你去坐船出海,没人会发现的。”
柔嘉已经明白过来,眼眶虽然酸涩,却还是止住了眼泪,点头道:“嗯。等我们到了黔中,贤宇长大了,我们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嘉嘉,我们一辈子在一块儿。”
“嗯。”
季晧轩说了一会儿话,又猛地抓着柔嘉的手,道:“走。现在就去黔中。父皇都已经下旨了,咱们再不呆在京城这儿,日后也再不回来了。现在就去。”
“好,现在就去。”
为了配合季晧轩,外头已经有了马车,柔嘉和季晧轩两人走上马车绕着王府外头转悠。
等到转累了,柔嘉便指着外头的匾额道:“瞧,咱们到了黔中了。”
季晧轩满意点头,回了楚韵馆,又道:“叫那几个小子过来,今日还未查过他们的功课呢?”
“查什么功课。你自己学问不行,还查他们的功课,让他们瞧见了笑话你。今日也累了,你先休息吧!”
“好。”
等季晧轩躺下睡着。
柔嘉才出了院子,对着外头一众儿孙道:“没事儿,各自忙各自的去吧!这儿有我了。”
季贤宇道:“娘,您身子也不好。要不让我们在这儿照顾。”
“算了。”柔嘉摆摆手,“他闹起来,真能杀人的。你们在这儿,指不定伤了你们。还和往日一样,过来请安就行了。”
“是。”
兄弟几个离开商量了一会儿日后的事情,就离开了。
季贤倞坐在马车上,叹气道:“没想到爹平日里瞧着那么硬朗,突然就糊涂了。”
季贤倞妻子,梁氏用帕子擦着眼睛,坐在马车上狠狠瞪着她,“糊涂?你才糊涂了。没瞧见爹如今记得娘吗?等你到了这一天,你要是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说这话做什么啊?我不记得你,还记得谁啊?”
楚韵馆。
柔嘉盘腿坐在床边,裹着件袍子,看着床上躺着季晧轩,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和你吵了吵吗?至于气成这样吗?还把事儿给忘了。就你脾气大。越老脾气越大。”
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前段时间新皇登基,他们这边安排的是贤宇的长子带着老三家的一起出去。女儿家的小女儿也说没见过京里什么模样,闹着要去。
谁知道回来没几日,京里就来了信儿,杜显荣为他家的嫡孙儿求娶女儿家的小女儿。
季晧轩说什么都不同意。
一家上下,无论谁说都不管用。
他老了老了,还念叨着从前的往事。
她一气之下就带着孙女儿和外孙女儿一起出去玩儿几天,才走没多远儿,就从府里传来了消息。
真是……
“你倒是越来越娇贵了!”柔嘉说着,手上抓着他的手,柔声道,“你啊!闹什么呢?咱们都过了一辈子了,日后也是要躺在一副棺材里的。”
床上原本睡着的季晧轩,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对上柔嘉的,嘴角拉扯了一下,“嘉嘉,你回来啦!”
“嗯,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