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为税银,恐怕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江南之地,到底有什么值得皇上如此布局?
唐秉手指头摩擦着两颗棋子,过了半响看着对面的季皓琪道:“便是许启川和杜显荣都去了又如何,江南如今乃是铁板一块。左喜明把命都丢在那儿了。呵呵……”
季皓琪有些诧异的看着唐秉。
他虽未王爷,可在唐秉面前,却总是没来由的有些害怕,大抵是他曾经亲眼见过唐秉斩杀叛军,一刀砍头,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出来。
而唐秉却能面不改『色』。
等到季皓琪离开,唐宜枫才从院外进来,“爹,顺亲王又为了江南之事来见爹吗?”他满脸不屑。
唐秉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唐宜枫坐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他执着白子,落下。“他自个儿没个能耐,处处都是来寻爹的主意……”
“顺亲王甚好。”唐秉没有管儿子的话,而是继续下棋。下了一半,战局焦灼的时候,他忽的开口道,“你让人去查查看,江南可是有些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是。”
半月后。
唐秉看着手上调查得来的东西,嘴角先是抿成一条直线,继而又轻轻扬起,“江南当真是个好棋局。皇上慧眼,竟看得出来其中猫腻。”
唐宜枫是费了很大精力才得了这个消息的,却又不敢相信,“事情如今还不知真假,怎么说那位都不可能会再回大兴?他可是……”
“为何不会。他乃是堂堂皇子,身份名正言顺。一定是他。”
唐宜枫奇怪的看着唐秉,只觉得万分奇怪,不过看父亲嘴角的笑,他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唐秉把信笺丢进烧茶的小炉里,看着它化为灰烬后,才定定的坐在椅子上,眸子一扬,“明日让你母亲去宫里见一见皇后。皇后这段时日身子不好……”
“是。”
……
御书房。
唐秉立于下头,朗声道:“官银被盗一案,来的蹊跷,户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杜大人虽未曾参与,却也有渎职之过。朝中官员都愤愤不平,也是在所难免。”
几天前,京城府尹接了桩人命案子,案子原本审的差不多了,就是邻居图财害命而已。可谁知那被谋的钱财竟然是官银,这才牵扯出收银库的官兵伙同官员,监守自盗。
好在事情发现的及时,被盗官银并不多。不过事情却很严重。
朝中闹得厉害。
站在一旁的杜显荣,也拱手道:“微臣失察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脸『色』微微一沉,“罚你半年俸禄。”
“是。”
出了御书房,杜显荣跟着唐秉身后,看着前头走路如风的人,心里有些惊颤,早在大西北的时候,他就觉得唐秉不是普通人,不似普通的武官一样有勇无谋,他是有勇有谋。论文采也不会比别人低。
这样的人,心思深沉,他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国公的身份,一门荣耀。
其他家族好几代人才能挣来的荣光,他这几十年就挣来了。
百姓人称,唐半朝!
大兴的半边江山啊!
皇上面『色』阴沉的坐在御书房内,等到外头日光渐渐落下,他依然未动一笔,也未曾说一言,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皆垂头屏息,就怕惹怒了皇上。
日后完全落下,御书房内燃了灯,“去,传贤亲王入宫。”
“是。”
季晧轩原本准备用晚膳,一家子才入了桌,就被皇上派来的人给召到了宫里。
季晧轩和宫中的太监有些熟络,问了几句,大致了解了情况,可谁知到了御书房,皇上一开口便让他心头一跳,“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前去江南!”
“是。官银被盗一案,显荣牵扯其中。他如今被罚,是断不可再入江南的。”此事也过凑巧了一些。“朕想来想去,唯有你,合适。”
季晧轩想了想,点点头道:“儿臣倒不是不愿意去,不过……儿臣是以什么身份前去?”他原是藩王,后被召入京中,现在又被派往江南,怎么说都不合理。
若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他前去江南,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皇上未曾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轩儿,你觉得江南之地如何?”
“甚好。儿臣曾去过江南,鱼米富庶之地,丝绸,茶盐,都是极好的。”
“朕让你说的是江南的政务!”
季晧轩愣了两秒,政务!不过还是开口道:“江南盐政税收乃是大兴税银的重中之重,全国盐政税收一大半都是在江南,每年税银有千万两之多。可儿臣曾看过户部的册子,税银所收,每年也不过是在七八百万两左右。”
“所以?”
季晧轩摇摇头道:“当年儿臣在黔中的时候,云贵等地开了南边的商路,税银增多,原是一件好事,谁料其中有些官员竟中饱私囊,糊弄儿臣。拿着明年的税银交了今年的。南边商路才开,便有此例。江南之地只怕更甚。朝中官员拍任,皆言江南乃是个肥差事。何为肥差,不过是有了由头好收些银子罢了。”
“妻弟俊彦也在江南有些商铺,他曾言江南之地经商没有哪一家铺子后面没有官员不占股的。”苏俊彦因着是皇亲,才没有官员敢明目张胆的要求他。
皇上沉默良久,“江南之地,官商勾结并不是一朝一夕。他们沆瀣一气……”他岂能不知江南之地的祸端,可大兴才稳,对于江南之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才起了要动江南的意思,派了左喜明前面,左喜明就被联名上奏,还畏罪『自杀』。
想到此处,他也是怒意极盛。
“父皇!”
……
回到王府之时,已是深夜。
楚韵馆还亮着灯,一路沉着的一颗心在看见楚韵馆的那盏灯时,忽而软了不少。
季晧轩抬脚进去,就见柔嘉坐在灯下看书,好一副美人景象。
“王爷!”芍『药』在一旁轻唤了一声。
柔嘉放下书,看了看季晧轩,问道:“可用过膳了?”
“和父皇一起用过了。”他走到柔嘉旁边,“有一事要与你说。”
柔嘉抬眸看着他,他眼眸深沉,里面倒映着烛火的光芒,熠熠生辉,“父皇让我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