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为何不气?”她原还当柔嘉定然是要发怒的,便是不发怒也要想办法让季皓轩知道此事不可再为,谁知,姑娘竟然语气淡漠,倒像是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柔嘉见她们两个都好奇的瞅着她,便笑道:“他偷听,是为了何事?”
两人皆摇头。
“便是偷听了刚才的话又如何。”
两人想了想,虽觉那些话有些大逆不道,旁人听了都会『毛』骨悚然,可季皓轩出身皇室,柔嘉说的皆是对忠亲王府肯定之语,也没有半点儿不敬,倒是无妨,“可……难道就让他日后也这么偷听吗?”
“芍『药』说的对。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查他偷听意欲何为,而是要杜绝再次发生此事。”
雨杏点头,“我会叮嘱府里的人,此事定不能再发生。”
安然院。
德安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季皓轩半边酸麻的身子,“爷,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大半身子都湿透了。”
季皓轩泡在浴桶内,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日后,爷若是想要知道消息,奴才便去,哪里还让爷亲自去。”德安在一旁喋喋不休,过了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见季皓轩睁开眼睛,只觉得奇怪,却又不敢再罗嗦,只在一旁守着。
季皓轩虽觉身子酸麻的厉害,可心里的震惊太大,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多他从为想过的事情,铺天盖地的灌进的他脑袋里,他只觉得头脑昏沉,柔嘉的话,左喜明的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原本他趴在兰松亭之上,不过是想要知道,那天见到的人到底是何人,哪儿知道竟然会听到这些话,柔嘉对时局的分析竟是如此透彻,她是个如此有主见的人,她将来所有的规划里没有他……
便是她怀着他的孩子,她如今,也不过是瞧着忠亲王府的面子上才留下他的,若是……忠亲王府没有她所言的那些将来,她怕是根本不会管他死活。
左喜明的话尤其让他震惊,原来她本就是那般的聪明,当年苏逾博破了江浙大案,竟然是她与杜显荣两个人出的主意。
想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柔嘉与杜显荣两个,一个文采飞扬,一个聪慧灵敏。忠亲王早在他面前提过许多次,杜显荣的见解与文采。
他们竟是真的像是金童玉女一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在他们的话里,他似乎就是那恶霸,强取豪夺,坏了这么一段姻缘。
他使劲儿抬头猛地砸向水面,水花四溅。
吓得一旁的德安身子一颤,却不敢说话。
季皓轩心中烦闷不已,不知如何发泄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倒是看得起自己,不过是个三品大员的女儿,还把自己当作天仙一样。”
他在心中数着柔嘉的短处,她虽然长的好看,可是表里不一,竟像是个戏子一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怕是连忠亲王都被她骗了。
虽然聪明,可一个女人何必要如此聪明,只需靠着男人便好,竟然还想着出门经商,伤风败俗!
又想到,她口中大谈朝政大事,便是连皇位之选都敢出言议论,真是胆大妄为。
……
想着想着,他心中突然软了下来,若她不是善于演戏,在忠亲王府,在苏府哪里能过的好。
若她不是聪明,沦落到如此地步,怕是只会任人欺凌。便如他一个大男人,突然遭遇这大事,也是手脚慌『乱』,可她不一样。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缠着她,现在,他想自己是有点儿明白了。
她眼中的镇定。
遇到任何事情的镇定。
便是当初在忠亲王府,她装的再怎么温顺,可处事到底稳妥,从不慌『乱』。
也许,当初他被忠亲王安排去江南的时候,他心中早已慌『乱』,可却不想承认,才绑了她。他喜欢看着她眼中的镇定,仿若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在她眼里都能解决一样,看着她的眼睛,他慌『乱』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一路如此。
可他想到左喜明在亭子里说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他的心上。
那是左喜明感慨柔嘉聪慧,世上女子少有能及到时候,语气一转又说道:“姑娘莫要苦着自己,我也不想着姑娘日后找个大富大贵的,只想姑娘日后能找个替姑娘遮风挡雨的。再不让姑娘受半点儿委屈。”
那时柔嘉正靠在亭子旁,听了左喜明的话,只轻声一笑,她说的话别人没有听见,可他听到明白,她语气轻飘怅然:“那个人,永远不会出现。”
他心在那一刻突然不知怎么的,猛地钝痛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拉扯。
她不信。
不信他,也许也没有信过杜显荣,所以她放弃杜显荣,果决断然!
她宁愿在月夜下独自哭的撕心裂肺,可是也不愿意去尝试杜显荣说的未来。
她只信自己!
季皓轩想到此处,心上竟然又微微钝痛一下,他伸手『摸』了一把脸,水渍在他脸上流淌,他缓慢起身,德安立马起身递过干的『毛』巾,给他擦干身体,拿出干净衣裳,伺候他穿上。
整个过程,季皓轩没有说一句话,德安的动作小心翼翼。
直到穿好衣服,季皓轩突然问道:“大多的女人,觉得什么是快乐?”
德安一时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爷,这是……”
“若你有个女儿,你愿意她嫁给谁?”
德安想了想说道:“只需,让她能安稳度日便好。”他回答的谨慎,心中还在奇怪季皓轩怎么就突然开口问这个话。
安稳度日?
季皓轩在心中想了想,“何谓安稳?”
“不愁吃穿,夫家对她好,不会苛待她。”德安本就有一个姐姐,那姐姐嫁的好,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外面庄子上的管事儿,倒也是有几分体面,生儿育女,确实安稳。
季皓轩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许久都未曾开口。
心中只想着柔嘉的那句话,“那个人永远不会出现。”
他嘲讽的笑了一声,她说的对,那个人不会出现,她,苏柔嘉,既然已经有了他孩子,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他落魄,她就要跟着落魄,日后他有了尊荣,也会给她体面的。
他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心同体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