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一转,喜如被沉塘后小崽子成了阮喜珠的口中食,而她伸手想去救他,只是她的手才一碰到阮喜珠的碗,整个魂体就散了。
顾箜心中一紧,即便他深知已死之人本不该在人世间停留这么久,却还是在看到她魂体散去时心中蓦然一痛。
然而这时,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因为眼前的画面再次回到了当初她被骗到水潭边时的样子。
阮喜珠走了,她一个人坐在那,天也渐渐黑了,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变了。
第一次坐在那的时候她的双眼空洞无神,跟过去的那些年一样,除了眼珠会转以外没有任何神采。
然这回却是不一样,顾箜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了疑惑不解和惊奇,虽转瞬即逝,却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而这次还有不同的就是没等她往水潭里走,喜如就来找她了,跟着一起的还有荣猛。
之后的事不用看也知道是喜如重生后所发生的,阿三没有死,那时候的悲剧也没有再重演。
明白了,一切都在这一刻明了。
顾箜收起视线,缓缓垂眸看着枕在他腿上闭着眼的小姑娘,脑子里全是她死时那双空洞无神却仿若不甘的眼睛。
他初见她的那会儿是她跟喜如已经搬进荣猛家时,那时候的她不似他方才看到的那样。
尽管他初见她时她也是呆滞的,但却能开口说一两个字,看人的时候眼神也没有涣散,而是真正在看跟她说话的人。
当他在陈老太家在她面前化形时,情况就更加好转了,脸上的表情也更生动了,甚至在见到他的时候还能给他起名字。
可见喜如的重生对她来说影响有多大。
顾箜想,如果喜如没有重生,脑子本不会思考的她即便真的重新活过来了,或许也还会走上跟她上辈子一样的路。
心里百转千回五味陈杂,看着她脸上隐约可见的掌印,顾箜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得紧紧的。
难怪她会说自己已经死了,难怪她会说自己是怪物,难道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光靠她的脑子,能想清楚该吃饭睡觉就不错了,哪里会想得通这么多问题。
即便后来的她恢复了正常人的意识,就她对世间事情的认知,怎么能想得通这些事呢?
“你早就知道了?”顾箜抚着阿三的脸,抬眸看向淡然自若喝茶的顾升。
顾升收起放在窗外的视线,看了看他怀里的人,“不知道,你不带她来,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能读懂人心,却对心智不全的人无效。
心智不全之人,眼前和心里都被遮挡了,本人看不清,外人也看不透。
顾箜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语。
真是好笑。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推她的那一掌?
袅袅烟雾从茶杯中升起,顾升懒懒地抬眼看着他,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
凛王爷带颜姑娘去平定塔的消息很快便由珠环带给了喜如。
喜如在得知两人和好的消息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若非身子不允许,她都想直接去凛王府看看了。
“这下好了,”绿楠将晾好的安胎药端过来,边笑着道:“果然还是凛王爷有办法,阿三姑娘好了,也能过个好年了。”
喜如依旧不习惯让人伺候着吃饭喝药,便从她手里把碗端了过来,笑道:“是啊,王爷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费心,我也放心了。”
说着,将碗里的药直接一饮而尽,心情好了,连喝到嘴里的药也不觉得苦了。
绿楠给她拿了一颗蜜饯,想了想说:“王妃,奴婢看着阿三姑娘倒是跟王爷挺相配的。”
“相配?”喜如往嘴里塞蜜饯的动作顿了顿。
“是啊,”绿楠笑着点头道,“奴婢晓得您肯定会说年纪的话,但阿三姑娘过了初一就十三了,再过两年及笄,王爷的样貌依旧是那样,两年对我们灵族来说不过弹指间,届时若真能成事儿,岂不一桩美事?”
喜如边品着嘴里的甜味儿边听着绿楠的话,想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事儿啊,还真不好说,我也不是没想过,可你看阿三实则对这种事儿根本不懂,她虽喜欢王爷,但她的喜欢跟我们常说的男女之情不一样,还有两年,谁知道以后又会是哪样呢?”
绿楠递来湿方巾让喜如净手,边道:“那可说不准,就奴婢看啊,这事儿多半能成。”
喜如就笑了,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绿楠便道:“之前不就给您说过么,奴婢在王城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还没见着王爷对哪个雌性这般耐心呢,整个灵宫的人都这么觉得,阿三姑娘又讨人喜,等回头长开了知事了,肯定能行。”
瞧绿楠说的那样儿,感觉就像是这事儿马上能成一样,听得喜如忍不住笑。
掩嘴笑了笑,喜如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看他们吧,这事儿咱们也都说不准,反正看现在的情况估计王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把人送回来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阿三是走是留,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当姐的能做得了主的。
打从那丫头跟凛王爷开始亲近起,这件事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唉,她明明也还有一个月才满十六,为什么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绿楠吃吃地笑,收拾了药碗后也不再扰她。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突然轻松了还是药里放了入眠的,喜如在床上靠着坐了小会儿后就开始昏昏欲睡。
而这边,从平定塔出来,阿三在顾箜怀里睡了小会儿就醒了。
跟之前好多次一样,醒来后还没睁眼就开始找人,像极了要奶吃的小娃娃。
“箜箜……”阿三揉着眼,蹙着秀眉睡眼惺忪地把顾箜当树爬。
顾箜仰了仰头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里拽出来,细心地把小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我在,冷不冷?”
阿三睁开了眼,眼底渐渐清明,但却没有马上回答顾箜的话,而是眨了眨那双还有些肿的眼端端盯着人瞧。
顾箜心疼地摸上她的眼,笑着低声道:“怎么,才过了这么会儿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