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从王府出来,喜如一路上显得忧心忡忡。
脑子里一直都是饭桌上阿三给她夹菜的画面,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势不对,她恨不得马上就下去把这事儿给姥姥说。
上回在长春殿藤王爷说的那些话她也不是没想过,尤其是看先生弟弟对阿三的态度。
如果以后真能让两人变成她跟荣大哥这样的关系,阿三也能跟她一直在一块了。
只是,想想着二人之间的岁数也差得太多了,她立马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但如果要让阿三跟先生弟弟定那个什么非姻亲的契约她也是不愿的。
思来想去这事儿都没个结果,不禁越想越愁。
没办法,荣猛只好劝道:“放心吧,不会让她有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还未发生,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这样,就不怕影响到肚子里的这个?”
说着,大掌便抚上了喜如还未隆起的腹部。
喜如侧头看向他,欲言又止,随即满心的担忧化成一口轻叹,“也只能先这样了。”
荣猛轻笑,为避免她想太多,揽着人温温和和地亲热了一通。
回到芸安居,便有宫人过来传话说王后娘娘交代,让苍王殿下携王妃入住承和宫。
承和宫早在顾箜被玄傲宸派下去带人回来时黛谣就吩咐下去让打理出来了。
但因先前喜如二人没有定契,也相当于还未得到承认,便一直住在这芸安居。
后又因为阿三出了事,荣猛也就一块儿宿在这了。
“这就要搬家了啊?”喜如看了看自己住了半个多月的地方,心有不舍。
这里是她活了两世住的最好的地方了,她当然知道他住的那个什么承和宫肯定比这里更大更好,但好歹这儿让她待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
而且,比起那些大大的宫殿,她更喜欢这个不算小的院子。
荣猛看穿了她的心思,当着那传话宫人的面说:“你要喜欢这儿,那就住这。”
喜如:“这怎么行,你得去你住的地方。”
荣猛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摸着她的脸说:“只要有你在,我住哪都行。”
喜如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有别人在,当即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到里间,打开衣柜要收拾东西。
“王妃,奴婢来吧,”绿楠绿杉因着上次被荣猛强调了称谓问题,自那以后对喜如就越发的恭敬了。
关于“奴婢”这个称呼和伺候她这两件事,喜如已经跟她们强调了很多遍了,奈何抵不过一句规矩,她也就不好再说,于是只好由她二人来帮着收拾。
两人的动作快,三两下就把喜如的衣裳首饰鞋靴什么的都打包好了。
到了承和宫,自然又是先一番熟悉环境,荣猛因中途有事被玄傲宸叫去了,于是承和宫就只剩了喜如跟熟悉的绿楠绿杉以及面生的宫女儿太监。
闲得无聊,她便想着把还没做完的小鞋子拿出来做,不想才刚站起来,便觉眼前一阵眩晕,脚下一阵踉跄后跌坐在了地上。
“王妃!”绿楠忙着收拾东西,刚巧进来,见着后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喜如脑中嗡嗡响,本想撑着地面起来的,手上却一点儿劲儿都用不上,伴随无力的还有左脸上近似灼烧的疼痛感。
“王妃,王妃!您到底怎么了,您被吓奴婢啊!”绿楠的惊慌,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她扭头忙道:“快!找御医来!”
喜如能听清绿楠的声音,可她显然顾不上她了。
左脸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就好像有人拿刀子把她脸上的皮一点点割开撕扯一样,“好痛……好痛!”
她不禁想到阮喜珠在村所的那次,也是先说脸上痛,然后就长了那么个玩意儿出来。
头皮不禁发麻,她不由抓了绿楠的手,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绿楠跟绿杉将她从地上搂抱着起来,着急问道:“王妃,告诉奴婢,哪儿疼?脸上哪儿疼?”
喜如咬牙隐忍,躺上床后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脸,问:“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镜子,拿镜子来我看看……”
好痛。
是脸上这块斑的问题吗?还是说,她跟阮喜珠一样也长了那个东西?
绿杉赶紧去拿镜子,绿楠抓住喜如的手,说:“没有,王妃脸上……”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绿楠跟拿镜子过来的绿杉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看得喜如心中一紧,赶紧伸手,“镜……镜子……”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了,要是真跟阮喜珠那样再长那么一个玩意儿,那她干脆不要这张脸了!
绿杉神情震惊地将镜子递到喜如面前,“王妃,您的脸……”
占了大半张左脸的灰斑,跟她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人的脸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皮肉里面往外挤,把那块地方给挤得裂开了。
喜如颤抖着手拿着镜子,然后清楚地看到在那些裂开的缝隙中,鲜红的皮肉挤了出来。
“啪!”
喜如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镜子扔到地上,镜面应声而碎。
“王妃……”绿楠绿杉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脸竟然……
喜如浑身颤抖,撑着床缩着肩往床内躲去,抬起的手颤抖着却不敢摸上那块地方,撕裂一般的疼将她的眼泪逼了出来,然而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脸……我的脸……
“王妃,王妃您先别急,”绿楠上前安抚。
“出去,”喜如缩着肩,呼吸急促地看着她们,声音轻颤,却已经在尽量保持冷静了,“麻烦你们……先出去好不好?我想……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痛,脸上好痛。
“王妃……”绿楠绿杉站在床边,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前。
喜如左手抖得厉害,放在脸边,她好像还能听到面上的肉皮被挤得裂开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辈子这个时候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啊?
难道……难道是因为这辈子她害了人?所以……所以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她不敢想,不敢想那个人看到她这张脸会是什么样子。
不!她不能让他看到这张脸,不能!
想着,喜如脑子里猛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暂时顾不得脸上的疼,倒吸着凉气,她对绿楠绿杉道:“我想……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先出去可以么?”
闻言,绿楠绿杉对视一眼,想说她这样一个人在这她们不放心。
可看着从她眼眶里的泪珠,她们又想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坐,怕是情绪上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而且现在御医也没来,万一真把人给刺激到了,不是更糟糕么?
于是没办法,绿楠只好道:“那……那奴婢们就在外面,等御医来了再进来看王妃。”
喜如忍痛点头,脑海里一直重复刚才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绿楠绿杉无奈退出屋子,顺带关上了门。
喜如不敢用手去摸她的脸,脑子里依旧一阵阵嗡嗡作响。
她从床上爬下来,哆哆嗦嗦地从刚收拾好的柜子里找了面纱来系上,然后踉跄着来到窗边,颤抖着手打开窗户。
她不能让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不能……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让他看到她这副丑态。
她知道这里没有人守,从这出去右转就是承和宫的后门方向,绿楠绿杉这会儿在前面,也不会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出去。
搬了凳子跌跌撞撞地来到窗前,双手抠在窗框上踩在凳子上从这翻出去。
明明只是脸上有毛病,她却觉得头重脚轻,跳下去的时候差点就栽了下去,好在让她给稳住了。
这灵宫上下,她知道路的就是芸安居到这,以及芸安居到平定塔的。
她当然不会因此就失去理智想从这儿出走什么的,眼下这种情况,怕是只有先生可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先生先前已经知道她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他本事那么大,一定可以……
脸上跟火烧一样,疼得厉害,喜如却不能因此就露出异样来。
从屋子出来转弯疾步走过九曲回廊,穿过拱门。
因着她刚到这,刚才的事又发生的急,这会儿还没传到这里所有人的耳朵里,所以路上遇上的几个宫人也只朝她行礼,并未拦人。
一路小跑,眼看着就要到后门了,不想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上哪?”
喜如脚下一顿,眼前又是一阵眩晕,还未来得及遮盖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
紧跟着整个人都被拽到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别!”喜如刚才一直都不敢碰这张脸,这会儿却不得不一把捂住,然后她便隔着面纱感觉到脸上裂痕。
然而她才刚把那块地方捂住,男人钳子一样的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甚至一把扯开了她的面纱。
“不要!”喜如惊叫,捂着脸死活不要来人看。
荣猛下颚微紧,大手一使劲儿,轻易就将喜如的手拽了下来。
“不……”挣扎的话还没喊出来,喜如就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子一软,不省人事地倒在了男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