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后回到摊子上,阿三就跟霜打了的茄子。
规规矩矩地坐在巷子里,也不看地上的蚂蚁了,就那么背对着喜如坐着,看着巷子那头,两眼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如起初只以为她是因为刚才被她带回来说了两句闹脾气,便哄了两句。
只是听懂了她话的阿三只摇了摇头便背对着她坐了,从回来到忙过中午,足足两个多时辰都是那个姿势,中午喊她吃饭胃口也不好,吃了几根面就放下碗了。
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当然不可能,喜如试图跟她好好说,却只能从她口中听到两个字,那就是“咪咪”。
喜如是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家阿三这么执着,再一想又觉着不对劲儿。
那家伙是黑的,阿三追过去的却是白的。
因为这两天在下头陪老太太,家里的那只小黑猫没被他们带下来关在屋子里,可之前也没见阿三对猫这么执着啊。
到底是对猫执着,还是对白猫执着?
这一刻,喜如疑惑了。
荣猛扫了一眼吃过午饭后依旧保持背对着他们坐在巷子里的小傻子,皱了皱眉。
好在除了半上午的那场闹剧后便没再出什么岔子了,临近酉时收摊回家,阿三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却因为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也只好就此作罢了。
然而让喜如意外的是,一路上都乖乖听话的阿三到了家后却突然哭了起来,没等他们把猪喂了就自己跑到院子里作势要出去。
她也不闹,就无声地掉眼泪,绕过拦着她的喜如去开门。
喜如的好脾气被她快磨没了,正想发火的时候荣猛却在这个时候从屋子里出来,道:“她可能是想上老太太那。”
他们是打算回来看看家里有没有啥情况,再把猪牛圈清理了,收拾好了再下去的。
因为从村口到老太太家跟到他们家差不多远,喜如就不想再跑一趟专门送她先过去,所以就给带回来了。
没想到这才多会儿的功夫,之前也没见她闹着要下去啊。
喜如闻言抬头看过去,荣猛拎着要往外头倒的牛粪往外走,边道:“她觉得下去了就能找到猫了。”
话音落下,人也出去倒粪去了。
喜如无奈呼出一口白气,没办法只好擦掉阿三脸上的眼泪,轻言道:“别哭了,我们收拾好了就下去找咪咪,你听话。”
这话一说,阿三也不犟着要出去了,点了点头默默地哭。
荣猛从外面进来,喜如无奈地说:“都这个时辰了,我上哪给她找猫,除了先生家,我想不到谁家养白猫了。”
他们这养的大多是花猫或者灰猫,冬天猫又爱钻灶,白猫身上不经脏,滚得一身的灰,根本没眼看,谁有那闲时间给猫洗澡。
喜如把那只黑猫抱到阿三跟前,结果被她推开了。
荣猛看了一眼无奈的小媳妇,开口道:“那就去他家。”
这件事是怎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喜如看了看挥手赶小黑猫的阿三,猜想道:“可能就是先生家的猫吧,只是这么晚了去找人就为了只猫……”
本来上次她晕倒的事就挺麻烦人家了,结果现在就为了一只猫又得去麻烦人家,喜如觉得过意不去。
“我去,”荣猛以为她去了不好开口,他也不想大晚上的还让她出去受冻。
喜如把猫儿重新抱回屋里的窝里,出来帮荣猛一道收拾,边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不好说,我去说。”
一个大老爷们儿,去要猫什么的,喜如担心他会二话不说直接抱了人家的猫就走,那误会就大发了。
实际上荣猛想的也是直接招呼一声就把猫带走的,只是他这儿就不是抱了,是赶。
荣猛没说不好,实则他也乐于见着她跟顾升多走动,正好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他跟顾升都很在意。
于是,两人把家里收拾好,喜如还把专门带回来的骨头和几片肉给猫喂了,之后就跟荣猛一道把阿三先送到陈老太家,然后再去顾升家借猫。
到顾升家时顾升正好在书房,本是人形的顾箜在听到喜如的脚步声后赶紧化身。
“喵呜。”
刚叫唤一声,无丝毫自觉的汉子就带自家小媳妇到门口了。
顾升的目光在荣猛脸上停留了片刻,遂落到喜如脸上,温和地笑道:“真是稀客,请进。”
喜如见着他很不好意思,因着上次的事不想让身边的男人知道,所以就给了顾升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升瞒着事儿,自然也不会这么傻的去提,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小姑娘还未显怀的腹部,抬眸道:“这个时间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这么温和的语气当然是对喜如说的。
一般荣猛要是有事,他都不用问的,对方也不是罗嗦的人,往往开门见山。
荣猛看了看顾升,以传音之术道:“最近未察觉她身上有何异常,你自己看看。”
他从顾升那得知自己因跟着丫头发生不愉快,气急攻心倒是灵脉受损。
顾升便是为了给他接上受损灵脉耗了元气,最近除了私塾外都没带出门的。
当然也就没到这丫头面前探探究竟,正巧这会儿人来了。
顾升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笔起身给两人倒茶,实则却在起身之际手指微动,一道细长的浅白色流光从指尖流出,朝喜如眉心处飞去。
而这道流光,只有屋里的两人一猫能看见。
“先生不用麻烦了,”喜如难为情道,“今天来找先生是为了……为了想借用一下先生的猫。”
顾升倒了两杯热茶递到两人面前,指尖却在感知喜如体内的灵种与异常。
只是除了灵种在其体内晕染开的那股微弱的灵压外,并未察觉到其他异常,倒是她说的话让顾升跟正舔爪子的顾箜怔了怔。
“借猫?”顾升微鄂。
“是,”喜如捧着茶杯,看了看坐在铺着毛毯的椅子上的银白色长毛猫儿,心里估计着这玩意儿是不是得卖很贵。
随即,她便将阿三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猜想说可能是先生的猫让阿三看了去,喜欢上了,这会儿一直念叨着。
顾升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侧目看向正向他看过来的某只。
“喜欢上了……”他喃喃重复,听在顾箜耳朵里便成了意味深长。
“我……我发誓,真没对她做什么。”
顾箜举爪做发誓状,猫脑袋里想的却是那小傻子为他哭了这事。
他不过就是用爪子碰了碰她,然后化成人形哄了她一下,她怎么就……
喜如不知这一人一猫间还有对话,面上甚是难为情,见他未应下,便不确定看扭头看了看荣猛。
荣猛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二话不说拎起还在跟顾升辩解的某只,无视他的挣扎直接道:“走了。”
说着,揽着喜如就要走。
“荣大哥!”
喜如汗颜,赶紧从他手里把猫儿救下来,“对不住先生,荣大哥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担心阿三,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真对不住。”
说罢,便要将怀中带着香味儿的猫儿给放下。
这下子她确定不是那个大家伙了,应该就是先生家的猫,身上是香的,难怪阿三也一直说“香香”。
“无妨,”顾升走过来,抬手在猫儿的额头弹了一指,“阿三若是喜欢,暂由她养着也行,何时等她厌倦了再送回来。”
顾箜一听,震惊了!
这已经不是他家兄长第一次把他卖出去了,先是不管不顾地让他被变成那副样儿被这个男人拎回去,这次又是把他送给那小傻子。
“我是你亲弟弟吧?”他太爪子揉了一把被顾升弹过的地方,以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顾升选择无视。
喜如一听可不得了,赶紧道:“这不合适,哪能让她养,明天,明天我就给先生送回来。”
她其实想用一句他们读书人的,啥君子啥所好的话来说的,奈何她就是个没文化的村姑。
顾升以微笑回之,便这般目送自家弟弟被人给抱走了。
待那夫妻俩淡出视野,顾升转身回到屋中关上门,将方才那根被他放进喜如眉心中却被感知到异样的丝线从指尖放出。
下一刻,那跟丝线飞向空中,盘旋两圈后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镜面。
镜面模糊不清,只能稍微看到里面好似有影子在晃动。
方才他在其临走前印下了她脑中的记忆,本是想看看前世的她是如何的惨,不想出来的却是这。
这是什么?为什么从她脑中拓印出来的是这种东西?
顾升拧眉沉思,遂合上眼,周遭一切声响被他隔绝在外,唯有从那模糊镜面传出的隐隐响动进了他耳内。
“不,不要……女儿……她……不是,没有……自愿……”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能从中得知这声音并非他在这神玉村所记录下的这里所有村民的声音。
那便是她前世记忆中谁的声音?
也不对,就她而言,她被不慎未控制住欲望的玄苍侵犯后便被人类欺压至死,如何会跟外人有所接触?
想着,顾升收起那模糊的镜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