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最近经常跟荣猛去镇上?去干什么?”
吃过晚饭,阮喜珠刚收拾完碗筷,王大妞就来找她了。
二人刚进屋,王大妞就把最近有关喜如的事告诉了她,阮喜珠闻言后阴沉着一张脸。
王大妞垮着肩小声说:“不知道,就晓得她跟她家男人老是出去,这几天都出去两三趟了,每次回来也没见带啥东西。”
虽说赶集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那也仅仅说的是外出的男人和那些个中年妇女们,像她们这种未出嫁的姑娘或者新妇是不能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除非必要的需求,否则没有哪家耗得起几天内就去镇上赶集的,除非是去卖东西挣钱。
王大妞在那嘀咕,阮喜珠捏着袖子的手都快把自己的衣裳给撕烂了,仔细看那双手,哪里还有刚开始那会儿的细腻白嫩。
自从二黄那件事开始,阮全对她这个曾经被他们寄予希望的大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打骂就不说了,家里的活儿还基本都是她包了的,做饭洗衣裳下地,家里猪牛的吃食。
以前不会经她手的事儿这会儿全都成了她的了,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不下地却只叫她跟她娘下。
加上她的钱不见了之后她就再没有钱为自己置办些什么东西了,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裳,吃饭甚至连桌子都不能上。
虽说她会这样忍是有目的的,但家里一天天吵吵闹闹没有一刻的安静日子,再这么下去她都快疯了!
那贱人倒好,她在家苦成这样,该死的小贱人却跟她那姘头在外逍遥快活,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王大妞看她不说话,抿了抿嘴后说:“你现在打算咋办?难不成就这样过着?”
二黄那头的房子还没修,按照规矩阮喜珠是能住在娘家的,但她在娘家的这些日子是咋过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碍于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不能插手。
现在的阮喜珠就跟曾经的喜如一样,但不同的是她还有好的一面就是不用照顾别人。
阮喜珠闻言抬头,光彩不再的脸上透着冷漠,道:“不然呢?”
“这……”王大妞一时说不出话来,遂自言自语道:“啧,真烦,也不晓得那贱人到底是咋回事,好端端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也不见她这样儿啊……”
就她跟阮喜珠这关系,当然从阮喜珠这儿听说了那天在外头的事,只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她们两个都没时间去琢磨这件事。
阮喜珠的嘴抿得更紧,眼底晦暗不明,“变了一个人……”
王大妞抬眼,“对啊,你看,以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不是任咱们说啊,现在呢?老娘的腿到现在还疼呢。”
在村所无缘无故被打,后来又被荣家的狗咬,王大妞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喜珠看着王大妞小心触碰受伤的地方的动作,捏着的手指甲仿佛要陷进肉里去。
其实王大妞不说她也已经觉得奇怪了,阮喜如那贱人以前别说跟她顶嘴了,就是在她面前说话也不见得敢大声,更别说以前老是欺负她的那些人了。
后来到底是咋回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贱人的话开始多了,敢顶嘴了,甚至敢把无中生有的事往她头上安了,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到底是谁让她敢这么对她的!
思及此,阮喜珠忽而眼睛一眯,看向王大妞,说道:“我现在不能随便出去,回头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咋回事。”
“我?”王大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嗯,”阮喜珠点头,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底的仇恨说:“你看我现在能去哪干得了什么,总不能我去吧?”
好不容易她做那些事顺手了,那老男人也消停了不少,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闹出啥事来。
王大妞当然也清楚她现在的情况,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别告诉我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亏得你在这个家能待得下去,换成是我早疯了。”
阮家两口子是个啥样的人外头的人都知道,尤其阮全,眼里跟只有钱似的,天天嚷嚷着赔钱货赔钱货,外人听了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女人家。
“不会,”阮喜珠说,“就是守寡,我也宁愿出去。”
这个家里,她是待一天恶心一天。
王大妞也不好说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声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都会过去的,忍忍就过去了。”
别人家的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啥,也没啥立场说,到头来还成他们多管闲事了。
送走王大妮后阮喜珠回到屋里,背对着门板站着面无表情,好一会儿后才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勾起了一个阴测测的笑。
忍?
忍忍就过去了?
不,不会过去,这些事永远都不会成为过去,永远……
……
“荣大哥,咱走吧。”
十八的这天早上喜如跟荣猛都起了个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把阿三送到陈老太下面去了,喜如交代了阿三几句后就出来跟坐在台阶上的男人如是说道。
荣猛扭头看了她一眼,遂站起身来领着人一道往村口去,两人跟先前一样坐上牛车。
同行的还有钱家的男人钱坤和之前为阮喜珠说话的刘家汉子跟他家女人,去镇上就这一辆牛车,想避开也避开不了。
刘家女人从上车开始就用那双眼把戴了帷帽的喜如打量了一个遍,要知道她这头上戴的玩意儿可不是每家每户都戴得起的,一顶帽子少说也几十文银钱。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做什么要买这么个东西,与其花钱戴着这玩意儿出门还不如在家来得省银子呢。
再看人家家的男人,还没上车就把那手给攥得紧紧的,弄得好像生怕人给没了似的。
“切……”
刘家女人心里酸,同样是男人,为啥区别就这么大?
她家男人别说给她买那头上戴的玩意儿了,就是一口水都舍得不在外头喝,更别说像荣家男人这样还给暖手的。
刘家女人翻白眼的动作实在太明显,弄得边上的刘水一脸难看,拐了她一肘子小声道:“你干啥?坐好了!”
从喜如嫁给荣家汉子开始,村里有关这两口子的话就没停过。
不管男人女人,当初都觉得就喜如这样的,就算当时荣猛对她是真的有那意思,等把人接回去了时间一长也是会厌恶的。
尤其是阮喜如那张脸上还有那么大块压根儿不能看的灰斑,是个男人就都是看脸蛋的,身为一个女人连要是连那张脸都不能看,那娶回去能干啥?
就算到了床上,身上的那玩意儿也会在看到她脸上那块灰斑的时候吓软吧?
人们都是这么想的,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都两个月了,这阮喜如不仅没有被虐待,没有被赶出来,相反这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那还好他们当初没当着人家的面说那些话,不然这脸啊,都被他们打得啪啪响了。
刘家女人因为阮喜珠的事本来就有气,这会儿再一听自家男人竟然这么吼她,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没地方发,当即就上头了。
“你说谁?你拐谁?”刘家女人扭头就朝刘水一个劲儿地瞪。
不等刘水说话,她就吧啦吧啦说开了,“咋的,老娘还看不得了是不是?就因为她是你那姘头的妹子,老娘还看不得了是不?”
这大清早的,这会儿天都没还亮,路上就他们几个人在牛车上,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声音,她这一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水那张黝黑的脸顿时红了个透,看看荣猛,再看看喜如,梗着脖子当即冲刘家女人瞪回去,“我啥时候说这话了,你能别一大清早就没事找事成不?”
何况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心思,都还没成呢,哪算是姘头。
刘家女人听后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我是没事找事,我就是啥都不如你那姘头,人家那张脸才叫脸,我们这张脸就叫屁股,到现在你都还站在她那边说话,我看你是不介意捡烂鞋了,那你去啊,去人把接回家啊,反正那烂货也是被人给玩坏了的,该是能伺候好你吧?”
这当孩子娘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当着男人的面就是这些话。
喜如就算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他们村里人的这种说话方式,但这会儿当着荣猛的面还是不能做到镇定自如,帷帽下的脸沉了沉,被荣猛捏在手里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荣猛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动作,动了动手,把她的手往怀里放了放,继而像是没听到刘家两口子的那些话似的,微微凑到喜如耳边问:“冷么?”
喜如耳边一热,脸上跟着微微一烫,本打算不作声的她这时却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小声说:“有刘家嫂子他们在,不冷。”
很小声很乖巧的一句话,听上去就跟一个听话的孩子说的一句大实话一样。
但刘家女人跟刘水却因为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听起来像是车上人多不冷,但实际上呢?分明就是在说他们吵啊,吵起来当然不冷了。
刘家女人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难以上下,再看人家两口子,和谐的跟什么似的。